下课后,夕阳的余晖还在屋顶瓦砾间穿行,一个人静步走过温文尔雅、敦厚古朴的红楼,借着初夏的风,放牧一段休暇怡情的时光。倾城的落日此刻拖着长长纱衣向西方消去,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顶礼膜拜到心之所圣。那金黄色的辉耀焗染着树木花草,连时光都仿佛浸染其中。
余晖中,停歇在湖岸。这一片没有流动的湖水中竟亭亭出数十朵荷花,各自倚着荷叶端坐莲台,这生命的韧性让我有了一丝撼动。我庆幸自己还能被撼动,还没有到了审美麻木的地步。三五成群的雀欢腾了一天后各自回巢歇息,空留几位旺盛的还在即兴表演着探戈风格的舞步,想象着漫步云端的那桩梦。初夏,是一个流淌的季节。
初夏的天空在流淌。那娉婷如野萱的是云,云聚如花开,云散是花的凋零。于是雨后的天空之河,飘流着漫散开来的云瓣。片片只只,嫣然着余潮未散的天空。还有那日,流淌着本色的光芒,她们姗姗来迟了八分钟,还正好赶上了这场天空的迁徙。云的瓣,顺河而流将何处,又在何处继续着开花结雨,落花散云?
初夏的大地在流淌。绿色的生命律动在赭黄色的地面上,随遇而安的是种子,飘流不息的是生命。那一日,杨树纷飞的絮,漂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若不是那阵阵而过的疾风作巴士,它们定会不遗余力地行走,离开故里,离开同胞,用生命的长度换取生命更好的归处。不但种子,还有数以万亿的生命流淌在大地之上。他们借以引力而生存,流淌在物换星移之中,流淌在喜怒哀乐之中,流淌在繁衍的季节,在进化的季初。如此庞大的流淌,宛若千百河流,淘尽沙石走砾,填尽沟壑盆地,漫越山脉林海,汇入汪洋大海。
初夏的时光在流淌。时光是一位长生的雕塑家,塑造百态的生灵,雕磨他们的百态人生。前一天还心静如水,这一日已是燥热难安。分子热运动,心情也在热运动。初夏的热是浮在皮肤上的,不若盛夏那般附在皮肤上。这样的浮,便令我生腾出飘的欲望,身体也籍此略轻几分。午睡的美好时光,是任由鬼灵古怪的梦流淌在草席之上。倏而落入深渊,倏而飞进楼厦,恍惚之中,已是穿越数重时空。毅然醒来,惊觉恍然隔世。
初夏流淌在麦芒上,一只蚊子经过,吸了口绿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