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下着雨,乘公交车下班回家。
在公交站,有一个妇女在发放广告宣传彩页。
我因急着回去游泳,就低首匆匆从她面前走过,我似乎瞥见她想给我递彩页,但我没有看她的脸庞。
当我走过时,听见身后传来:“有路,你是有路吧?”
我听见有人叫出我的名字,就立住转身,见发彩页的妇女向我走来,嘴里还在念叨:“你是有路吧?”
我旋即也认出她了:“你是德明她姐,你叫什么莲?爱~爱~爱莲。”
“嗯~,是海莲。”
“哦,对对对,是~海莲。”
海莲是我们老家的人,小时候的邻居,说是邻居吧,也不是比邻而居,相隔一两个院子。我家在大槐树北,她家在大槐树南。
按村里的辈数,我应该叫她姐。
我记得,海莲姐与我大哥年龄大小差不多,果然,一问她是1950年生人,比我大哥小一岁,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了,七十岁的人了!
岁月堪惊。
从外表,看不出海莲姐已是七十岁的人了;看上去,大概也就是六十岁的样子,不怎么显老,身体硬朗。
记忆里的海莲姐,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非常有神,辫子又黑又粗,正是那首歌唱的——村里姑娘小芳——模样。
在我年少的眼里,海莲姐高高的个子,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笑起来依稀还有两个好看的酒窝,说起话来,声音脆亮,算不上大美女但也说得上是漂亮的。
当然用时下的美女标准去衡量,海莲姐算不上美女,说不上太漂亮。她个子虽高,但身材不那么苗条,甚至显得有些粗壮。眼睛是很有神,且是双眼皮,但脸盘大而丰满,皮肤还有点稍黑。
但,在那年代,在农村,海莲姐可是选媳妇的标准模样。家家都希望能娶上海莲姐这样的好媳妇——个大有力,能养胖小子,还能下地干活,顶个劳力没问题。当年学鲁迅先生小说《祝福》时,由祥林嫂的强壮,我就想到了海莲姐。
我和海莲姐大约有45年的漫长岁月没有见过面了。她出嫁时我还在村里上小学,还不到十岁,还是一个小孩。不过知道他嫁给了一个解放军,那时的姑娘都喜欢军人,想必海莲姐对夫婿还是满意的。自此一嫁,杳如黄鹤,不记得曾见过海莲姐。
但是,海莲姐的情况,我还是约略知道一点。他的夫婿后来复员,改革开放后,他们夫妻做生意,都说海莲姐家有钱,发财了。
这次见面,海莲对她的情况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现在回来了,就在县城住。”她以为我知道她的情况,其实,我只知道她们家当初的情况,经商了发财了,其余都不甚了了。她说她们从贵州回来了,孩子们都还在贵州,落户到贵阳市了。他们老两口在外闯荡了几十年,这也算是叶落归根,又回到了故乡,“乡音未改鬓毛衰”了。这些情况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我还顺便问了一下她的侄女阿芳的情况,她说她们一家现在在北海做生意。
童年的阿芳,是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小伙伴,如今竟漂泊到了遥远的广西北海。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是经过了十年寒窗苦,却一辈子也没有走出故乡,看来是要老死三家村了!
我对海莲姐说:“海莲姐,你真不简单,几十年没见,我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了一个老头,你居然在大街上还能认出我。”
我也感叹,数十年没见,我当时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顽童,居然也能够认出——当年是大姑娘如今已垂垂老矣的海莲姐(尽管外表不甚衰老),几乎是不假思索,没有迟疑就认出了她。
我就想了,这是为什么?应该不是我的记忆力强,而是由于那是——“童年的记忆”!
童年的一切,留给所有人都是深刻的。
也许,您不以为然。但是我敢肯定,假如有一个人,或者是其它;有一天,或某个时刻,从你的童年记忆深处走来,我相信你也会像我今天下午这样,马上认出你的“海莲姐”来,马上忆起相关的人和事、情和境!
不管你的童年生活是幸福的,还是暗淡的;不管你的童年生活是富裕的,还是穷苦的;不管你童年生活的地方是美丽的,还是僻陋的,童年的经历,都是最难忘的经历!一经点击,一经触碰,立马就会涌现出来,就像是在昨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