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黑果
在这黄沙城，说起什么大人物首推他郑老爹，灾年起家，娶了个好婆娘，跟北军摊上了关系，一口一个小老弟，刷的一下就从个泼皮变成个小老板，说是贩个棉花丝绸，骗鬼！商队里拉的马比布都多，一手鬼头大刀舞的哗哗的，西面的几个山头谁不知道他郑老爹的名头。
偏偏这郑老爹横了一辈子，三个种一个个都没个正形，老大是个痴儿，早早跟着娘家从了军，转头就遇上莲花教起事，立了个衣冠冢。老二天天就知道找窑姐，窑子逛得比家都勤。偏偏到了老三，马老爷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报了天大的希望，娃还没生就给他请了个先生，回头就遇到个傻道士骂他早衰，有命赚没命享。不过这三娃倒也是争气，小小年纪就霸气侧漏，天天缠着舅舅要从军，回头跟着他爹说要买马，老爷子高兴了好几年，直到教书先生给三娃气中风。
老教书一死，后面的小教书也不敢说个不，郑老三也就跟外面野起来了。直到早几年给李捕头入了牢，开了开世面，回头就和那群游侠混了起来，从阿爹那偷剑偷军资，倒是成了个小老大。
“呼，你是不知道，南面那剑客，单枪匹马入了军阵，只杀的莲花教妖人是东倒西歪，七进七出好不快活。”郑老三讲的是吐沫直飞，听得扯得一通乱说，好在读过几年书，编的是有模有样。“我阿爷说了，再强的剑客入了军阵也是挨日的命。”“阿爷，你阿爷拉大车的懂什么江湖，人赵子龙七进七出书上说的清楚的，你大字不识的，瞎起什么哄。”说罢抬腿就要踹。少年作势要躲，一张脸黑的泛红，嘴也拙了，“阿爷，阿爷现在早不拉车了。”
周围少年听了哈哈大笑，端着碗驴肉就往少年脸上上戳，“你阿爷，王毛，你阿爷年前才干的挑夫，给北军那群狗日的老丘八抬了半年货，捞了不少本才在家撂挑，现在舔那群丘八怕是舔上天了。”少年听罢，既惊且怒，双目瞪圆，腮帮咬紧，一张黑脸红里掺白，偏偏嘴拙又说不出话，憋了半天吐了句“直娘贼！”转身要走。
“莫走”郑老三酒肉一摆，抬手一挥，周围那群人精哪能不懂，七八只手直戳戳的就往王毛身上拿。“去，请那阿爷老木头来，咱家要问问是那群丘八的刀子硬，还是咱家这酒肉香，说！郑家三爷请他喝花酒。”说罢凤目一眯，左右一扫，就看上了门口来赊米的李捕头。
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现在年月不太平，场上这群游侠，除了王毛这雏，那个身上不背着点事，见了捕快跟见了金元宝似得两眼放光歘的一下全起来了。到是苦了这李捕头，一身好武艺，当年放北军也是敢担声万人敌的好手，衣锦还乡刚要娶老婆就被人下套惹了这瘟神，命差点都丢了，要不是郑老爹看北军名头念点旧，人就交代在衙门那口破井里了。李捕快脸上一阵白，这群杀才，自从郑老三这小王八挑了头，大狱就成了摆设，也不管狱里是啥人，什么采花贼二泼皮都往外提，只要不杀人就是没事人，郑家侠老三的名头倒是越混越大。
暗道晦气，捕头抹屁股要走。还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循着酒味来的老木头。这老木头，人如其名，人木头长得也木头，一双小眼浊的泛黄，小胡子几十年没搭理，贴着一层枯皮，干的像衙门口遭了虫的树，看一眼嗓子都受不了。
一看老木头自己来了，郑老三也乐了，这老馋虫，大前年去他府上偷酒，贱命差点没给狗叼走，后面就舔着脸去郑府讨工，拉了几年的车，钱也不要就是要酒。连自己老爹都给这痴货逗乐了，直问他“老木头，这银子不比酒香。”一听到酒这憨货就来劲了，“哎呦喂，老爷，这黄沙城，你不喝酒还能吃沙啊？这乱世银子怕是有命花没命享哦，那如我这酒下了肚才踏实。”
郑老爷听了这话不高兴了，合着变着法子骂老子，当年那豁道士暗道自己命短，回手就给他郑老爹填了井，结果发了怪事，这第二天道士人就没了，跟着郑老爹短命人这事就传遍了。倒是这黄沙城，早个几年还叫沙舟城，靠着城里那些个破井还能泛着点绿，自从北军在这贩马绿苗早就给啃了个光，到了来春沙暴卷着兵匪一过，沙舟就剩点沙了。
这郑大侠遇老木头，那是捧哏遇逗哏，郑老三酒往哪一摆，老木头屁股就往哪偏。“嘿，老木头年前给北军那群丘八挑挑子可有的事。”“有的有的，那群丘八，吃的用的都是郑老爷的，嘴里连个毛都不吐，年年打秋风，打不过蛮子就打俺，多亏有郑善人啊！”老木头看着酒，眼神直钩，魂都丢了，嘴上却不饶人，吐沫星子只溅，枯木一样的身子发了春，扒着的老皮扯着嗓子，吹的郑老三一阵翻眼，直娘贼，自家老爹有这大善人还要老子行什么侠。“打住，你这老憨货倒是灵光，怎的带的鳖孙这般浑。喏，王毛，你郑哥可曾诓你。”那王毛那能听见郑老三扯什么瞎话，整个人气的打着摆子乱颤，两眼瞪得通红，血管打着转子盘上脑门，扯着面皮往上提，看着煞是骇人。
“老瘪棍，你天天讲兵灾，那群丘八年前才抓的翠翠一家做羊，你不是东西！”郑老三听罢给众人使个眼色，王毛周边顿时一松，边骂边冲，挥着王八拳就要找自家老子拼命。老木头倒是淡定，意犹未尽的偏开目光，看了看孙子骂“瓜娃子，只认黄沙，不认兵灾，给三爷见笑了”，说完抓着桌布一撮团成球，扭着腰勾着腕，歘的一甩，那桌布也是灵性，飞到王毛面前才缓缓炸开，带着霉味糊了王毛一脸，老木头见状左脚迈右脚提，一脚就揣在孙子心窝。
李捕头窝在窗子后看着也不是个滋味，这老木头对他有恩，当年要不是老木头提醒郑老爷他李望出自北军，自家就真要填井了。眼看着爷孙俩为了口酒干成这样，也想铤而走险拿了王毛，好巧不巧，郑老三就偏往窗子看，一下仇人看对了眼，捕头惊老三怒。这下捕头是彻底没了胆，道声晦气，向着衙门就跑。
郑老三舒坦了，猴也耍了，气也消了，给老木头拎了坛酒，带着群游侠拍拍屁股走了，走前还不忘指着直窜的捕头骂声“怂龟”。留下小老头背着孙子缓缓向衙门走去，“孙唉，苦哦，也是个没爹妈的人，跟着我个老光棍，当年从沙暴下刨你出来就看你这娃是个苦命相，苦命人跟天煞鬼，嘿嘿。”
“呜——呜——”收营的号角声悠悠传来，随着北风一卷带起一片沙，打着转从老木头身边飞过呛了老头子一嘴沙。“呸”一口痰吐在衙门口，将孙子放在那颗遭虫的树下，老木头对老树头，嘿嘿一笑，捏着嗓子来了声“李捕头，收人！”，拍拍屁股又回去喝酒去了。
郑老三今天高兴坏了，难得遇到老木头这秒人，就着昏沉的日头，攥着把瓜子就往府里奔。刚进门，老远就见一队兵马窝在里头。好吗，准是舅舅来了，这郑老三心里那是个堵啊，脸上顿时就折了个八瓣，这群丘八吃他家喝他家，一个子都不带吐的。
“哈哈，妹夫你就不明白了，那颍泉才几口人啊，哥哥我就是求口水，都要好好讲讲道理哩。”郑老三这舅舅是荤素不忌，他郑老爷倒是心里暗骂这群丘八，奶奶个腿，俺这沙舟城遭个兵，三四年就全成了沙了，几个兵头一口一个黄沙黄沙，这城就跟着改名了，年前颍泉镇遭了沙，跟着镇子就埋了，那群丘八癞皮狗一样回头就都窝上黄沙城不走了。他郑老爷说是贩布的，现在又是贩马又是贩粮。
他郑老三也是不愧侠老三名号，大舅爷的脸是半点不甩，挎着剑就进了正屋往他爹边上一座，一张臭脸拧巴的要挤出苦水来。“三子，舅舅我这抓了批新兵，可想来舅舅这当个快活...”他郑老三是知道自家大哥的，那衣冠冢还在祖坟那立着呢，几年没人搭理了，坟头草草都三寸高了，再说当个丘八那有这仗剑天涯，天下逍遥快活，老爹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家大侠名头到哪不是一呼百应。“不去，作甚丘八，十几年前北军才屠了北荒城，我侠老三名号岂能作这苟且之事”郑老三一脸横笑，就差把死丘八写脸上了。
那郑老爷看小儿子进来就知道坏事，这三子，自从进了牢脑子就成了豆花，脸也大了，气也粗了，老子的面也不甩了。回来就偷了一队马，看对眼就送，美名其曰行善，北军谁不知晓他郑凯子送马的大名。郑老三看他爹一脸衰相翻了个白银，抬腿就走，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刚抬脚出了正屋，就听见有群丘八带人去了城南，说什么东南西北抓个阄，抓了个南边二毛家，道声早死早投胎提着刀就走了。
这下是麦园子起了火，一浪赛一浪了。下午一起喝酒的小弟，马上就要成刀下鬼了，郑老三那叫个气啊，死死捏着剑把，裹剑柄的布都要搓出泥来，不顾外头愈来越大的沙尘，骑马就奔着南边去，边跑边吼，“刀在手跟我走，杀丘八，救二毛”。多亏郑老三平日“行善积德”那群泼皮都承他情，见有人挑头干丘八，也不管是犯过什么事的，扛着竹竿抬着铁叉，哗啦啦的就往二毛家去。
日头已只露个角，遮天的风沙压得小城一片昏，风盖过衙门的院子，穿过正中的枯井发出呜呜的啸声，除了两边人流，路上已没了生气，一边是穿着皮甲，裹着面巾，单臂掩面，顶着风沙往南郊去；另一边白袍长剑，高冠玉靴哼哧哼哧骑着马，吆五喝六的赶着一群老粗，绕着城中画着圈吆喝了十多人才转个弯往南边去了。
“李叔，我去也”王毛虽说做了游侠，但对这郑老三确实不屑，受不得激，看着这郑老三风头出尽，浑身躁动，激动的腿肚直哆嗉，巴不得换一身劲装学着戏里的，什么单骑救主，丘八群里救他二毛出来，回头来个立剑讪笑，吾乃剑客王毛。
李捕头急啊，混小子是老木头留这的，出了事这老木头还不要了他命，跟着就要去追。“你去掺和个屁，那郑老三和那群丘八那个是你对付的，浑老三就不说了，那群丘八巴不得咱滚蛋，有那老三丘八不会乱来。”李捕头那内人扯着袖子就往房里拖，把腰一掐，“你今天敢去，我明天就带着小四回娘家。”
这悍妇是越讲越气，什么陈年老账都翻出来了，讲到他给北军上司暗害，差点填了井，哗的一下就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吼得撕心裂肺，抱着捕头说什么也不撒手了。可怜这捕头一声本事，窝囊了一辈子，军里遇人不淑，城上一群泼皮，家里又有这悍妇。捕头表情变了又变，一双粗眉搅了又搅，虎目渐合，看着门外刀子一样的飞沙，沉甸甸的黑影，长长叹了口气。
夕阳下的沙尘越发昏暗，阴风裹着滚滚的烟尘自西向东直扑而下，南郊的几处沙枣林，在风尘下瑟瑟发抖，脆弱的细叶随着呜呜的风声漫天炸开，北军和游侠们碰头了。
二毛已经死了，趴在家门口，后背上一条长长的口子，血呼呼的往外冒，被沙尘一沾，很快就披了一层沙衣。二毛死的很惊恐，双眼已经附了层沙，却怎么也闭不上，死死的盯着郑老三。
郑老三有点难受，有点伤感，更有点怯了。二毛死了，当着他的面，满脸惊恐，看见他就朝着奔，结果给那个领头的丘八一刀就给咔嚓了。对二毛老三其实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家旁边有个枣林，媳妇死的早，留个女儿和个老母，现在他老母就在内里嚎着。“丘八！天杀的兵蛋子，遭瘟的杀贼！”骂声没玩，领头的丘八就轻描淡写的勾了勾手，“嗡”弩机松弦，老母也没了声，只余下女孩想哭却努力压低的轻轻呜咽。
这下不止郑老三了，后面的游侠都有些惊了，扁担塌了叉子也垂了，死人了，灭门了，一个个都看向同伴，想给自己打打气，结果越看越惊，越看越凉。领头的丘八有些不屑的打量着这群游侠，轻哼一声“郑家的小鳖孙”，走到二毛身边，摘出柄小斧，对着二毛的脖颈就是一下，“咔”血水横飞，黑色的武士机械的挥舞着小斧，眼神狂热而投入，黑色的皮甲，暗红皮绳，沿着黑色的皮面淋漓直下的鲜红血痕，武士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就像见了血的野兽，他们已经不似人了。
风沙越来越大，沙枣树左右摇曳着，领头的丘八一下下挥着斧子，带着血水和汗水，散入空中，泼了靠前的游侠一脸，郑老三有些呆了，长剑已经握在手上，却满是汗水，他拔不出剑了。
“沙暴要来了，带着里面那女娃先去驻地吧，好久没吃羊了。”黑甲武士提着两颗头颅，别再腰间，缓缓起身，两颗红眼眼闪着饥饿的光华紧紧盯着女孩，像是什么苏醒了，风沙更甚，树林被沙暴随意的揉捏着，带着压天的风沙，大地被盖上了盖子，沉闷的气氛要将沙尘煮沸。
“锵” 剑音突起，天地一清，黑甲的汉子脚步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王毛横剑立在门口腮帮紧咬，头顶束着的逍遥巾随着风拍打着发白的面颊，“吾乃黄沙城王毛，杀贼还不速滚，待官差来了拿你们试问。”王毛边喝边向郑老三看来，这一看心就凉了半截，这郑老三平日里吆五喝六的不把这群丘八当回事，这会双目发滞，嘴唇发青，鼻翼一扇一扇，一副失魂之相，拿着个空剑鞘，剑都被王毛提手里了还没半点反应。
那黑甲汉子也是不管，冷笑一声提刀朝着王毛面门就劈，王毛猛地回神，喝骂声“直娘贼”横剑格挡，一时间刀剑错，一边是提刀的黑汉子长刀劈的一式强过一式，一边是干瘦的少年长剑舞的快如银蛇，风沙围着他俩打转，落叶绕着他俩飞溅。黑汉子突的脚下一顿，手上长刀回身横着一护，刀势一顿，王毛自觉是天意，想也没想，提剑就刺，哪想是虚招，黑汉子面黑人狠心眼多，熊腰左扭，斜身敞着胸口的护心镜就往剑上迎，“呲啦”长剑在护心镜上带出一片火星，暗色的天空下煞是耀眼，接着手腕一转，提起长刀自下就往上撩。
王毛也不是光着手来的，早年瞒着李叔从衙门里摸了把短刀，宝贝一样天天捂着，这下救命了，弃了长剑，王毛回手从腰间摸出短刀矮腰一沉。“哐当”王毛瘦小的身躯被刀势带着一抬，虎口已经裂开，脚尖赶忙抬起向后一跌堪堪卸去劲力。
周围的游侠看的是目瞪口呆，这王毛平时一张嘴就会吃肉，跟着郑老三除了吃还是吃，就一饭桶，被调侃了也是闷头不踩，哪能想有这身手。那郑老三这会也是回过神了，脸上唱戏的一样变个不停，奶奶个腿，抢了老子剑，还耍了老子威风，剑柄一指拍马就要拿人。
黑面汉子也有些意外，自家军中也是扛旗的好手，今天这少年长剑舞的到是有几分神韵硬是折了自家威风。左近看看天色，知道不能再拖了，勾勾手，“嗡——嗡——”弩箭连发，无从闪躲的银网朝游侠们笼来，银色的箭头破开沙尘，荡开枣叶，穿过了女孩的尖叫和游侠们的惊呼，王毛感到一丝无力，戏里可没说曹贼会对着子龙放箭啊。
箭头破开了肌肉透过了骨骼，金属摩擦肋骨的声音，让王毛一阵牙酸，挂着黏稠的内脏将王毛钉在墙上，王毛感觉有些冷，眼皮也越来越沉，风沙迷了他的眼，干灰一样的灌进嘴里，“咳，咳”王毛费力抬头，黑色的高墙通天彻地，沙尘冷漠的不带着一丝怜悯注视着他，王毛好像看见了每一粒沙子在眼前浮动，穿过袭来的沙暴，王毛还看见了，吹来的北风带着一丝淡淡的草香，轻轻卷动他的发丝，北归的驼铃，叮叮当当的穿过北荒城，带起了晨起的吆喝，他还想接着看，他还没看够。
黑色的高墙已然到了面前，沙尘淹没了王毛的目光，王毛涌起最后一丝不甘，直娘贼的丘八！北荒，爹妈，翠翠，二毛...“王恕，俺叫王恕，如心恕！北荒城王恕！”王毛猛地发力，钉在墙上的弩箭带出更多内脏，支着手边的长剑，王毛缓缓起身，暗淡的眼瞳带着狰狞死死盯着领头的黑汉子。
“快点！黄雾来了！”黑色的高墙朝着南郊直撞而来，碾碎了枣林，碾碎了二毛家的土房，托起了连剑也快拿不住的王毛，随着沙尘，王毛好似在起舞。黑汉子看了一眼沙暴，正要转身，忽然，大腿一凉，一柄短刀已经刺在左腿，汉子气急回头看向王毛，透过黑墙，却只能见飞舞的风沙下灌满的衣襟，束发的长带散下，随着风沙飘走，王毛持剑而立。
“呼呼——”，王毛消失在沙尘下，一如当年老木头在沙中发现他。
“呜呜——”风声也掩不住郑老三的呜咽，当年的侠老三现在左手提着剑鞘右手勒着马，剑鞘上还绕着个发带，小眼睛里满是怯弱，鼻涕眼泪挂着花糊了一脸，也顾不得擦，没手哩。“娘唉，这群丘八，真的想要杀小爷，俺要找爹爹，找舅舅，俺要回家”，握着缰的手已经捏破了皮，左手挥着剑鞘不要命的往白马上砸。不顾白马的嘶鸣，他感觉屁股有点凉，左右催命的鬼紧紧追着他，南郊的二毛，北边的铁柱和小花工，打铁的黑秀才，刚刚及冠的小白脸...死了都死了，那群吃人的丘八，砍了二毛全家还不够，看着咱家的脑袋跟看着萝卜似的，眼睛一个赛一个红，王毛，王毛也死了，那个饭桶，沙暴下那个持剑而立枯瘦少年，鬼一样印在老三脑中久久不灭，眼皮越来越沉，郑老三看见黑面齿疏的汉子挂着满怀的脑袋，笑盈盈的看着他，王毛持剑立在他身后，面前黑汉子举起短斧，嘿嘿的笑着，郑老三看见汉子隆起的小臂，纠结的青筋，那抹越来越亮的白光。血水流过马鞍，淋了一地，郑老三跌在了酒馆前。
沙暴袭来，云连着沙，沙托着云，一副天地连通的灭绝景象，北荒城没了，胡杨林前年也被北军坚壁清野扫空了，现在吃人的黄沙随着兵灾来了。但老木头不在乎，趴在酒缸里，老木头被马的嘶鸣声惊醒，“奶奶个腿，哪来的畜生喊爷”老木头满脸通红的抬起了头，接着红色潮水般退去，老木头的枯黑的脸上渗出了一丝渗人的苍白，直起了身，他看见了白马，看见了郑老三和那滑稽的剑鞘，他也看见了那染着血的束带。
沙，放眼望去还是沙，随着蛮人的南下和北军的粮荒，曾经北方三大中转站的北荒城消失在了黄沙下。“毕坤，你也看见了，明王将出，朝廷如今一片死相，跟我去南方吧，北地没有未来。”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留这长须，劝着眼前的剑客。
剑客不理，径直入了城中，曾经的北地三大城之一的北荒城如今已是黄沙半掩，血水遭了沙尘留了一夜仍未流尽。少年离乡，不惑归，却只是差了一晚就是如此修罗景象，剑客面如枯木，背后长剑颤鸣，不甘！不甘啊，“锵”长剑爆鸣震裂了剑客的虎口，在剑客脚下犁开数丈的沟壑。
接着面色突变，不顾逆行长剑猛收，“噗”剑客咳出一口黑血，似喜似悲，风一样刮过沙地，从沟壑中挖出一孩童，便牢牢捏住经脉。“还有救！”剑客不复刚才，死死盯向道士。“唉！天煞孤星啊，毕坤，你留不住他的。”道士满脸悲苦，面色不忍还想多说却被剑客打断。“孤星？孤星又怎样，这孩子你收不收”，道士不忍“此子命途多艰，入我莲花非他之福。”
剑客听罢冷笑不止，浑身气势如洪滔滔不绝，长剑轻鸣。“毕某一介孤身，前半生为苍生，现在毕某只求一个心安，孤星，孤星又怎样，尔等宵小所言明王出世，可这天下祸乱如此明王占了几成？”言罢剑光一闪割下道士长袍，将孩子裹起，抱着孩子看了这满城的风沙最后一眼，消失在风尘中。
“呼”烟尘灌入短衫，将老头吹醒，老木头捡起束带，慢慢走向了沙尘。
沙子灌进了郑府，没来得及撤走的北军都聚集到了这里，黑面的汉子就着肉汤蘸着馍赶走了飞来的苍蝇，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府里的油灯已经依次点上，沙子的摩擦和撞击声衬得府里格外的安静。
“吱——”房门轻轻的打开，一股浓厚的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沙子飞速的灌进内里吹灭了油灯，“敌袭！”黑面汉子扯着汤碗往门口一泼，回手从腰间拔出长刀，矮腰一滚堪堪躲开一剑。
“锵”长剑出鞘，凛冽的剑气擦着汉子的面门撕下一片血肉，黑面汉子捏捏手腕慢慢眯起了眼，骤暗下来的房间让汉子有点不适，可对手提着剑也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一双清凉的眼眸，出尘似仙冷漠如天，死死盯着着军汉，风沙吹散了剑客披开的白发，却吹不开剑客身上溢满的寒气，老剑客轻轻的挽了个剑花，染血的束带将剑柄和右手牢牢绑在一起。
黑面的汉子再次感觉到了沙尘降临时的巨大压力，眼前的剑客不像是活物，冰冷的风沙似与他连为一体，伴随着剑客的呼吸，沙尘骤然变急，剑客抬手抖腕，银光连成一线，如泼出的水自上而下笼着汉子。“哈”汉子右脚一收，身子如伏柳般猛地后仰避开迎面的剑光，手上刀势不减，刀身迎着剑尖就要斩去。
突的，剑客清冷的眼眸一转，手腕下压，长剑剑尖猛收，蛟龙入水般的，剑身急退，剑光从星芒画起了银蟒，将长刀围着一绞，汉子大惊，知道又失了先手，眼看银蛇入眼，攀着刀身蜿蜒而上，只得再次退步，提肩压腕刀臂一线，从蛇身下堪堪抽出。汉子脸色有点发白，心道这下是阎王上门，无常索命了，左手暗暗解下腰间短斧的系绳，慢慢扣住，身子右倾遮起竖下的短斧。
“嗡”，剑客轻弹剑身，剑音乍起，长剑却横身守势，右腿大胯，左脚击鼓般重踏，发出碰的闷响，干瘦的身子下坠的流星般横撞而去，一时风沙四散，剑音轻鸣，剑客手中剑身轻转，锋刃猝的横劈，束布骤然发紧，剑锋破开灌入的风尘，破开粘稠的黑暗和腥气，带着一丝清冷的决绝的死气直冲军汉而来。
黑面汉子知晓生死将近，面色由白转红，双眼血丝狂生，“着”，汉子熊腰右拧，左手猛撩，身子作势后靠，短斧狞笑出手，“呼”短斧带着发干的暗红碎渣旋转着朝老剑客冲来，接着汉子单手变双手，双腿微曲，马步扎实，野兽一样狂热的盯着剑客手中的剑。
剑客此时气势已达顶峰，如泰山揽日，剑光牢牢拥在怀中，雷云般将倾不倾，这短斧此时如燕雀入云海，迎着剑势就要强破开。老剑客不闪不避，迎着斧头，腰身猛地收紧，左肩一鼓，发出一阵牙酸的咳喳声，接着便脱臼跨下，擦着飞斧带起一片血沫。
“锵——”剑音如雷，剑光如海，剑势如山，银光照亮了军汉发红的双眼，老剑客身子剧烈前倾，宛如与剑合，带着如山的剑势劈开沙尘穿过了军汉。军汉轰然跪倒，头颅坠地滚入沙尘，剑客缓缓起身，暗红的血迹顺着剑槽滴淋而下，在呼呼的风沙声中带起一丝别样的静谧。发黄的浊眼怔怔的看着门外飞舞的黄沙，半晌，血迹已经顺着剑槽流干，剑客的双眼重复清明，在风沙的簇拥下，默默走入沙尘。
沙尘吹了到了天明，沙子吹完了，郑家老宅也跟着完了。留在郑府的北军死了，一个不留全都被割去了首级，盖不住的血腥味就着沙尘的土气，冲的郑老三不住的干呕。郑老三的舅舅也死了，北军两位守备死在了郑府，死在了黄沙城，郑老爷知道这下是完了，连夜从鸡窝里提溜了老二，带着家眷随着沙尘逃亡了南方。
“轰——隆——轰——”烟尘再次从北方传来，大地开始节奏的震颤，黑色的浪潮沉默的涌向黄沙城，北军来了。
李捕头守了一夜衙门，王毛死了，老木头消失了，郑府修罗场一般的骇人景象牢牢印在这个沉默的汉子脑海里。他想睡可王毛那张青涩的脸却一直缓缓漂浮在眼前，他想回家，可自己娘们劝他的话却紧箍咒一样紧紧的粘着他。“败家娘们，脱鳖孙”老李眼眶充血，脚步轻浮，提着朴刀要出衙门。
“噌”刀剑出鞘的声音狂风般卷过衙门，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冲醒了李捕头，望着门口黑面黑皮甲的小队军汉，李捕头陷入了错觉，仿佛自己还未婚，蛮人仍未来，北军还未败，西北还是那个天高风凉的西北。“李望，奉参将大人之令，妖人通蛮，残害忠良，俺们特来接管，你也是北军老人了，道理都懂接令吧”带头的精瘦汉子八字胡锥子脸一对铜铃大眼悄悄眯着，左脸一条长长的刀疤，顺着耳根一路拉到了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瞧着老李。
老李眼皮直跳，掩不住的血腥味从眼前的军伍中传来，军汉身后的马匹上密密麻麻的悬着首级，睁着的闭着的，或惊恐或蜷缩。酒馆的老八，北边的胡头头，赊了一屁股债的白二光，推粪的屎老北...一股热浪涌上眼瞳，仿佛回到了战场，自己还是扛着将旗的万人敌，镇北王的大纛旗仍在北疆飘扬，李望轻轻抚摸着了刀柄。
“呼——”一颗沙粒从李望眼前飘过，唤醒了呆立的捕头，蛮人来了，镇北王没了，北军也不再是那个北军了，老子也不是旗将了，小小一个捕头这乱世又能如何。李望堪堪收敛杀意，重重的吸口气，接过北军的调令，扯着嘴角，冲眼前的军爷作了个揖，不顾衙门里传来了砍杀和嚎叫，别开头向着家门大步走去。
从城北向城中，血气浓厚的像钢针，扎透了捕头的心。城中到处都是汉子的嘶吼和女人的尖叫，打铁的王铁柱抱着自家婆娘双双钉死在铺子前。“噗——”铁匠家的小铁柱下半身丢在他爹的手上，肠子顺着青石的斜槽慢慢盘了一地，“噗——，李叔——”小铁匠费力的张了张嘴，脊骨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噗”血柱四溅，黑甲的汉子走来摘下了孩子的脑袋。
随即转过身朝着李望挥起了长刀，李望睚眦欲裂，恨，恨啊！他想起了汉蛮的那场大战和身后倒下的纛旗。曾经的万人敌今天却失了魂，只是瞪着红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军汉却看见了捕头身上的调令，骂了口晦气，回身去摘铁匠家的脑袋。李望喘着粗气，解下了头顶的束发，将长刀绑在手上不顾回身的军汉，向着家门疾奔，越来越多的沙粒拍打在捕头的脸上，划拉出一条浅浅的口子，新鲜的血水被周围的腥臭掩下，沟池里，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的苦和怨。
离家越来越近，好像回到了战场，李望的心脏越擂越快，脚步越奔越疾。妻子是聪慧的，她定会跟着躲走；她是见过北军的，定会好生劝下那群丘八，她，她...缠刀的束带勒裂了虎口，血水顺着刀柄染红了捏的发白的手心。李望立在家门前无力的望着内里两具无头的尸体，嘴巴越张越大，“碰”他听见自己血管爆裂的声音，血液染红了捕头的双眼，血管箍起了鬓角，遏制不住的郁气顺着嘴角的血水溢出，周围的世界开始远去，李望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血红，黑色的军旗从身后飘过。
“碰”土墙被巨力破开，一块青砖带着碎屑奔向弩手，李望饿虎般扑出，修罗出世，恶鬼降生，李望虎目瞪红，青筋如龙，倒八眉斗扎着不断错动，身上官袍被扯得稀碎，一身煞气泼墨般冲霄而起。
“碰”青砖砸在皮帽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弩手一软就丢了魂，失了弩手威胁，李望胳膊反支就近冲向枪手，双手攥住朴刀，弯腰横冲，不等对面反应，腰腹一颤就猛地抬升，如蛇般吐出信子，刀光骤显。
“噗”血水从枪手脖颈喷出，还未落地，李望已再度弯腰，左腿微曲，右腿轻转，整个人如捏紧的海绵，气势凝而不发，如山岳般狠狠压住剩下的旗将。旗将倒抽了口冷气，抬起了圆盾缓缓后退，点子扎手拖着等援。
可惜李望已经转头看来，一双眼眸血红如火却冷的扎眼，“呼”黑旗微微展动，血水顺着刀锋镀了一层红线，李望身子压低到极点，刀口倒转，气势收敛如一潭死水，“呼”吸气再呼气，风沙吹过，黑旗猛地似要挣脱旗杆的束缚，李望弹簧般窜起，带着破开的风声，和落下的血水，冰山一样压来。旗手单刀捏紧，圆盾微抬，摆出一副撞钟的架势打定主意当个乌龟。
李望急冲不止，十步，五步，待到身前，忽的一跃而起，腰腹一拧，硬是在空中提起了下身躲开旗将的一式高撩，双腿狠狠蹬在圆盾上，借力再一个转身，身如轻鸿，刀如大江，小臂青筋绽放，凝练的气势瞬间涌出，朝着后颈斜劈而下，旗将直觉天倾，眼前的大旗越来越高，越飘越远。
阳光下黄沙的长城沿着干枯的河道向着黄沙城缓缓走来，沙尘起怨气生，黄沙镇风沙如烟血如海，周遭嘈杂渐沉，只余下簌簌的行走声，李望穿上黑甲捡起大枪解开束绳，将大旗绕着枪头一裹，“呼”黑旗招展，裹着十数年压着的的怒和怨，展着十几载的悲和愤，李望死气绝绝的气息开始沸腾，“北军！”似怒似怨，似哭似笑，黑旗迎着风沙孤苦的向着衙门而去。
“咔”疤面汉子收起长刀，提起主簿的脑袋，笑嘻嘻道了声阿弥陀佛，就扔了袋，“腾腾”刀疤直跳，一阵黄沙碰一声撞开了大门，吹散了摇曳的血气，传开了细细的哀嚎，疤面汉子吹了口哨，转身死死的盯着衙门。
“来者北军哪位兄弟？”“镇北王麾下，中军旗将李望”来者大旗一展，声如洪雷，铁塔般立在门前。镇北王？周围军汉一愣，接着回过味来，这哪来的傻子，蛮子南下，镇北王都死了十几年了，北军早成了一家之私军。耻笑一声就扔了个军令，“总兵大人令，今接管黄沙城，镇北王？您老别是坟头里蹦出来的...”话音未落，一杆大枪快如银蛇，黑色大旗裹着枪杆款款而动直奔军汉面门而来，“直娘贼”身后军汉扔下手中小婢的脑袋，抄起长枪跟着疤面将李望包了个弧，疤面内心惊怒，他是个练家子，充军前从小就跟着教头习起刀枪，刚才那一枪实在太快，从李望踢杆横枪再抖枪裹旗直刺，也就一瞬这军汉就阴阳两见。
“死！”七人结阵，四人抬枪直刺两人刀盾掩护，身后弩手举弩。“嗖”银色箭头反射着阳光，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李望猛地反抖大枪，黑旗招展煽动沙尘，噼里啪啦的笼开手爪，牢牢的攥住了箭头，接着枪头抬起，猛地发力枪身颤鸣左右横挑，黑旗如火枪如风，在枪林里左突右进砸的对面枪歪刀斜，像是刮了鳞的鱼，半天才扑腾一下。
疤面喘着气内心暗苦，这军汉一身蛮力，大枪砸的如山岳，枪尖巧的似灵蛇，几个人围攻反给他挑的左右不支军阵涣散，“嗖”又是一箭，黑旗一张，却蘸着血堪堪的没能展开，银光透过皮甲狠狠咬在右胸，李望手中大枪一顿。“杀！”周围军汉看见了希望，士气猛增，半弧漏着风开始收拢。
李望面颊半是汗半是血，浑身煞气肆意，枪架再起，前手一合腰一转，后手拧劲向前猛钻，大枪虎虎生风，枪身画圈猛砸，李望大步前跨死死盯着弯腰上弦的弩手。
二十步，李望弯腰大枪绕身横扫，荡开围拢众人，枪尖寒气四溢，黑旗鲜血生风；十五步，大枪半抽绕身一旋，劈开刺来的枪头，接着大步直出，腰背如弓，后手猛推枪杆，大枪嘶鸣，黑旗破空如龙吟，朝着收枪略慢的军汉直扎而去；十步，弩手惊恐的上错了弦，李望枪杆与刺来的枪头搅在一起，乒乒乓乓银光闪动，阳光下黑旗血浆拌着红缨锉下肆意地寒光，两位刀盾趁机欺身左右刀光乍起，李望枪杆猛地扎地，双臂青筋如蛇，整个人攥着枪杆生生从刀光下抬起，手上大枪一抖，浸血的黑旗牢牢搅住枪头，随着李望一声爆喝，大枪倒转搅着的两只枪杆应声断裂，李望倒悬大枪回手直掏一出回马枪，右边的刀手胸口尽碎，李望挑着尸体左臂夹住枪杆横扫剩下的刀盾手，“碰”尸体撞在圆盾上，将军汉横着撞飞出去；五步，弩手已经入了大枪范围，弩手惊恐的抬弩直射，李望侧身猛冲，弩箭狠狠扎在左肩，“呼”大枪横扫挑开了疤面刺来的银光，狠狠的砸在了弩手的脖颈，弩手面孔扭曲屎尿横流，抽抽了两下没了生气。至此，黑旗被血浸满，纹龙的白色被染的血红，狰狞的要透旗而出。
“嗖，嗖——”疤面正要逃命，箭雨却从身后落下，钉死了疤面，也射穿了李望的小腿和右臂，“噗——”疤面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身后的北军，挣扎的骂了句“龟儿的丘八”咽了气。
李望压下翻涌的血气，大枪一支，死死挂在枪杆上，猛地展开了黑红大旗。“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数十年前的义军军歌在耳边响起，随着匹练的剑光，四散的血肉，剑势如月似水破开军阵，“呼”沙墙临城，清亮的剑光一闪而逝，枯黄的皮肤，干瘪的面颊，只剩下一双冷冽的双眸，淡淡的凝视着李望。
“驾”郑老三撅着屁股骑着白马，委屈的走到老木头身前，乖巧的交过缰绳，暗暗的打量着面前这两位杀神。“郑老三？郑家家主哪？”“死了，一命抵一命，换我带这废物走”老木头不带一丝情感，冷的像窖子里的石头。“城南还有一批活口，你们寻了，顺着胡杨林往南，有莲花教的寺庙，拿着这块木牌，自会庇护尔等。”说着老木头掏出了一块沾满油渍和霉斑的木牌，上面小字已模糊不清，只余下大大一个毕字。
李望接过，看向老木头，喉咙蠕动似要开口，却见老木头淡淡的摇了摇头，“黄雾要来了，你们快些动身，我去寻那总兵”说罢长剑轻轻一抖，环剑入鞘，走向那绝望的沙墙。
郑老三突的觉得一阵失落，沉重的寂寞和疲倦淹没了他，托着李望上了马，郑老三回首再看了眼满城的黄沙。“驾”郑府开始远离，黄沙裹满了郑老三，王毛持剑而立的身影与老木头一起走入风沙，陪着他走向了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