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天搬到新家时,就见到了我的男邻居,但我不知道。
那天,管家急匆匆帮我把行李从车上搬到门口的地上,他频繁接打电话,接着有事走了。
在58找的搬家师傅,跟我理论他曾在学生宿舍等了我多长时间,应该付多少延误费。他振振有词,我无力辩驳,以付账告终。
我跟我的室友是怎样连搬带拖,将堆积如山的行李从学生宿舍五楼搬下去的,我不想和他诉说,因为他目睹了一切。
我望着堵在门口七零八落的纸箱,成堆的杂物和书已经令部分箱子四分五裂。
“小姑娘穿个裙子不好搬东西的啦。”
“还好。”
我穿一条黑色吊带长裙,外面套一件白色蜻蜓衫。
他熟练的输入大门密码,帮我推着门,示意我先进去。等我把东西扔进家里返回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晚上,我吃完东西回家,恰好撞上隔壁阿姨。她开门,对我笑,带着上海人身上鲜有的热情,大概是那时候欢乐颂热播的缘故。
“小姑娘新搬来的吧?有空来阿姨家里坐坐啦。”
“对呀,好啊阿姨。”
由于上班,经历了近一周,我才将房子收拾成想要的样子。新买的被子,床单和枕头,熟悉的物品,独立寂静的空间,令我从学生宿舍的嘈杂中解脱出来。
一个人在家做饭,照顾猫,喝啤酒,看老电影……有时上班,走出小区才发现穿着家居拖鞋。地铁里,被挤得在中年男人的羽绒服上留下唇印,紧接着轻轻帮他擦拭干净,唯恐给他带来麻烦。
有时遇上下雨,上海的雨,下得令人绝望。风也是,吹乱头发,吹过衣服,皮肤,进到身体里。 我爱掉伞,一把接一把地掉,后来,我只买十块钱一把的伞,总归要掉的。
在一个掉伞的夜晚,我下了地铁,慌忙逃蹿,小区门口,一个男人叫住了我。
“小姑娘,你这样淋回去要感冒的,我们同路,你慢点啦。”
他的皮鞋上落满了泥水,背一只黑色的男士斜挎包,标准得体的中年老干部装扮,脸有些像石康,没有我厌恶的那种中年男人身上烟酒混杂的气味,但仍有一些衰老的腐败气息。
“谢谢。”
“只是顺便。”
他讲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当他打开旁边的门时,我才知道他住隔壁。
他的妻子我也见到过一次,我们一起回来,她穿一件黑色羽绒服,两口子的气质像极了。他们的孩子偶尔发出笑声。
元旦那天,我出门扔垃圾,撞见隔壁的阿姨也正好出门。
“阿姨新年快乐。”我笑着跟她打招呼
“新年快乐,有空来阿姨家里坐坐啦。”
“好啊。”
她笑得像一朵枯萎而欢快的花朵。
我也是。
我再一次见到我的男邻居,是在门外的水箱翻找快递,他正从大门进来,告诫我不要将快递放在里面,易丢。我笑说不要紧,从来没丢过。他继续劝诫,讲起他丢快递的事。
他的发型换了,像从前香港电影中的角色。我想,我的男邻居即便是个世俗之极的中年男人,他也一定是好看的那种。
夜晚如常,我脱掉衣服,走进浴室里洗澡,我的男邻居,那个像黄轩衰老版的上海男人,他唱起歌来,柔和的曲调夹杂着水花落地的声音,欢快,流畅……
在这个夜晚,我笑出声来,像在废墟中发现一颗糖,像在雪中跳舞的赵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