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深情尽成灰
我爱的男人回国那天,我人还在他哥的床上。
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哥哥顾寒舟咬着我的锁骨温柔呢喃:“清棠。”
我叫谢晚凝,是顾寒舟的妻子。
他嘴里喊的那个人,是我堂姐,也是他的小妈,谢清棠。
后来,顾寒舟得偿所愿。
而我念念不忘许多年的男人,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死?”
……
清晨,房间内暧昧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可谢晚凝身旁的男人已经毫不留恋的起身。
她强忍着满身痛意起床:“我去浴室给你放热水。”
浴室内,温热的水划过指尖,可她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只觉得彻骨的痛从心底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
就在这时,淡漠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祁靖珩带了一个女人回国。”
谢晚凝背脊一僵。
祁靖珩和她是青梅竹马。
两年前,就在他们快要订婚的时候,身为警察的祁靖珩临时接到任务赶赴国外。
谢晚凝还记得送他离开的那个夜晚。
月光下,穿着警服的祁靖珩意气风发:“晚凝,等我任务结束回来我们就结婚。”
祁靖珩看着她,明亮坚定的眼眸点缀着细碎星光。
夜风拂过,传来花香。
谢晚凝压下极速跳动的心脏回答:“我等你。”
她当时真的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一年前,谢氏集团资金链断裂,她爸跪在地上求她嫁给顾寒舟。
也是在那一天,谢晚凝才明白,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无能为力……
“老婆!”低沉的声音让谢晚凝回过神。
她难得有些慌乱,起身道:“水温刚好,我去另一边。”
刚要离开,她的下颌却被顾寒舟一把掐住。
背脊贴在浴缸冰凉边缘,激起满身颤栗,谢晚凝被迫抬头和他对视。
顾寒舟眉眼含笑,声音却阴恻恻的:“我记得你和靖珩表弟曾经有过一段,是吗?”
谢晚凝心脏一颤,低声道:“没有,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旁人胡乱开玩笑的,这么久不见,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顾寒舟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看得谢晚凝放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攥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谢晚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顾寒舟眼里的冷凝散去,嘴角勾起。
“既然这样,今天祁家的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吧。”
谢晚凝一怔,随即敛出一个笑,温顺应声:“好。”
洗完澡出浴室时,顾寒舟在她身后,漠然提醒:“记得吃避孕药。”
“我记得的。”
谢晚凝从床头柜毫不犹豫地取出一粒塞进嘴里,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心底深处,经久不散。
顾寒舟见状,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林姨才抱着狗小心翼翼走进。
看着谢晚凝身上的青紫痕迹和地上的药盒,林姨心疼地皱眉:“事后避孕药吃多了伤身体,他自己不知道戴套吗……”
林姨是谢晚凝从谢家带出来的,说话自然向着她。
谢晚凝将狗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摸了摸:“林姨,别说了,我不想听。”
林姨看着她苍白的脸,叹气道:“好,我不说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等到林姨离开,她才摊开紧握的另一只手,看着刚才顾寒舟对峙时掐破的手心。
白皙掌心渗出鲜红的血渍,那痛意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传来。
顾寒舟不想她生下孩子,她又何尝想呢!
要不是因为顾寒舟出轨,堂姐谢清棠赌气嫁给他父亲,顾寒舟又怎么会退而求其次,娶了和谢清棠五分相似的她。
圈子里的人都说,谢家两个女儿都是绝色,可谢晚凝却无比痛恨这张脸。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她本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
婚后,他守护人民,她守护两人的小家。
只要想起这些,谢晚凝便觉得钻心的痛。
小狗舔舐让她回神。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乐乐,他回来了,你想他了吗?”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自己的主人。
谢晚凝苦笑一声,乐乐是她和祁靖珩一起捡到的小狗。
可如今,它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男主人了。
傍晚,谢晚凝换上保守的礼服,裹住身上青紫伤痕,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对珍珠耳环。
她摸了摸那珍珠,耳边似乎响起祁靖珩带笑的声音:“钻石俗气,还是珍珠最衬你。”
谢晚凝抬手将耳环戴上,终于要见到他了!
总该要打扮得体面些才是。
祁家老宅,宾客们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谢晚凝挽着顾寒舟的手臂走近。
走到门口,谢晚凝轻轻吐出一口气,竭力压下起伏的胸膛。
一旁的顾寒舟突然牵住她的手:“老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谢晚凝身形一僵,扯出一抹笑:“今晚风有些大。”
话落,她听见顾寒舟意味深长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要见到旧情人了,近乡情怯呢。”
不等谢晚凝开口,顾寒舟就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一抬眸,谢晚凝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祁靖珩。
谢晚凝有些失神,两年过去,他的轮廓比从前更加冷硬。
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她恍惚时,祁靖珩搂过身侧的女人:“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苏曼茵。”
谢晚凝脚步一顿,一瞬不瞬的看着祁靖珩。
一旁宾客们纷纷送上祝福。
“看来祁少和苏小姐感情很好啊,才刚回国就着急宣布好消息。”
“靖珩好不容易想通,辞了那么危险的工作回来继承家里的生意,也是该成个家了。”
祁靖珩笑意温和:“是。”
谢晚凝呼吸一窒,手慢慢收紧,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旁人兴致勃勃的追问:“靖珩和苏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祁靖珩看向身边的女人,一脸温柔:“曼茵是华裔,当初我在国外受伤,是曼茵冒死救了我,不然我恐怕没机会再站在这里了。”
他受了伤?
谢晚凝心脏一紧,下一瞬却又听祁靖珩说:“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曼茵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这几个字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子,蓦地捅进她的心脏。
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满身痛意,也在此刻开始叫嚣起来。
众人纷纷夸赞:“那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们就准备好红包等着喝喜酒了。”
祁靖珩笑着点头:“到时候请柬一定亲自送到各位手上。”
谢晚凝站在原地,眼眶弥漫上雾气,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但只是短短一瞬,她就将心内酸涩压了下去。
她现在不仅是谢家二小姐,更是顾家的长媳,她不能丢了两家的脸面。
她缓了缓神,再抬眼,却意外地跟转身的祁靖珩对视。
视线交错。
祁靖珩敛了笑,神色淡漠地撇开眉眼,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她。
谢晚凝心尖一刺。
印象里,祁靖珩对她总是笑着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疏离陌生的表情。
一股无法形容的无措涌上心头。
偏偏这个时候,顾寒舟揽着她的肩膀走上前:“恭喜啊靖珩,苏小姐长这么漂亮,又是在国外长大的,应该热情似火很招人喜欢吧?”
听到这话,祁靖珩状似无意地瞥过谢晚凝:“表哥想错了,我未婚妻性格温柔,唯独有一点强硬,那就是在感情上专一。”
说到专一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音调。
谢晚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心口闷得发慌。
祁靖珩果然是恨她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又听他说:“说起来,表哥表嫂结婚的时候,我人在国外,连杯喜酒都没有喝到,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祝福补上。”
祁靖珩端起酒杯:“这杯我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晚凝攥紧手,用掌心的疼痛迫使自己清醒。
她和祁靖珩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绝不能露出端倪。
可即便这样,那颗心依旧在祁靖珩的笑容里,被搅得血肉模糊。
她强忍着痛端起酒杯,祁靖珩却自顾自喝完酒,牵着苏曼茵转身离开,没再看她一眼。
谢晚凝咽下酒,只觉满嘴苦涩。
明明身边这么热闹,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海,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顾寒舟看了一眼谢晚凝,似笑非笑的嘲讽:“看来,也不过如此。”
谢晚凝装作听不懂,平静地垂下眼眸。
这时,门口传来喧闹声,一个明艳的身影闯进众人的视野。
有人迎了上去:“清棠,怎么来得这么晚?你们家老顾呢?”
顾寒舟也瞬间看向谢清棠。
谢晚凝低声开口:“寒舟,我去花园里透透气。”
此刻的顾寒舟眼里只有那个如同骄阳一样明媚的女人,哪里还顾得上她。
谢晚凝默默离开了宴会厅。
走到祁家别墅的花园,谢晚凝站在白色立柱下,身影清冷落寞。
微风拂来,她环住自己的手臂,无法控制地想起祁靖珩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的未婚妻看起来温柔又乖巧。
他……也会像当初对自己那样对那个女人吗?
带她赛车,陪她去海边看日出,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让她开心。
谢晚凝近乎自虐一般的想着
突然间,一双手臂从侧面伸出来,把她拥进怀里。
她还没有回过神,炙热的吻就这样落下。
谢晚凝看清来人,声音都发颤:“放开,我是你表嫂!”
祁靖珩停下动作,低沉嗓音中满是讥讽:“表嫂?你说得还真顺口。”
这嘲讽的语气让谢晚凝的身体僵在原地。
偏在这时,有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
叶允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顾寒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老婆,你在哪儿?”
谢晚凝还没有开口,就被人搂住了腰。
祁靖珩借着立柱遮掩,带着她躲到花园死角。
谢晚凝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顾少爷,顾先生在找您。”
让谢晚凝觉得心悸的脚步声终于停下。
下一瞬,顾寒舟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现在过去。”
谢晚凝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已经没有人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和祁靖珩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她应该把他推开,可她却莫名的贪恋着这点温暖,竟一时间忘了动作。
祁靖珩的语气冰冷又凉薄:“就这么怕他发现,失去顾家少奶奶的身份?”
谢晚凝心口一窒:“靖珩……”
祁靖珩冷冽地打断:“别叫我的名字,我嫌脏。”
这话太过锋利,谢晚凝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刻入骨髓的脸。
当初也是他说:“晚凝,我最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可现在,回忆如刀,尖锐的疼痛落在谢晚凝心上。
缓了好久,她哑声问:“嫌脏,那你现在又是在对我做什么?”
祁靖珩紧紧的盯着她:“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谢晚凝当然有。
她想问祁靖珩:“我当初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也想问祁靖珩:“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可最后,她只是艰涩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嫁人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祁靖珩瞳孔一缩,猛地掐住她的下颌,用力往上一抬,棱角分明的脸瞬间贴近。
就在谢晚凝以为他又要吻上来的时候,却听到祁靖珩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没看出你无情无义、贪慕虚荣的本性。”
刺耳冰冷的话像一根针一样,狠狠扎进谢晚凝心里。
她心口泛起细密的疼,嘴上却说:“我该回去了,我丈夫在等我。”
祁靖珩的手用力收紧,紧得谢晚凝几乎喘不上气。
可身上的痛意,丝毫比不上她心里传来的痛。
最后,祁靖珩终于放手,他转身背对着谢晚凝。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谢晚凝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心脏好像破了个大洞,冰冷的海水源源不断地涌入,吞噬着她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
她好想出声叫住他:“靖珩,你带我走好不好?”
可她不能……
半晌,谢晚凝伸手抹了抹眼角,整理好弄皱的礼服,脸上勾勒出笑容。
她又变回了那个完美无瑕的顾家少夫人,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祁靖珩已经在招呼客人。
谢晚凝刚露面,顾寒舟就阴冷地看向她:“你刚去哪了?”
她眉眼温顺:“里面太闷,去花园里吹了下风。”
顾寒舟还想追问,却被一旁的说笑声打断。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祁夫人惊讶道:“清棠怀孕三个月了?老顾你还真行。”
谢清棠将手搭在腹部没有说话。
顾父搂着她笑得开怀:“这孩子来得意外,不过我一定会给她娘俩最好的一切。”
谢晚凝的心猛的一沉,下意识朝顾寒舟看去。
只见他手中的酒杯一晃,几滴酒液洒出。
不过转瞬,他就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端起酒杯道:“爸,小妈,恭喜啊。”
转身时,谢晚凝被他眼底的阴冷一震,升起不安。
顾寒舟又仰头灌下几杯酒,才拉着谢晚凝离开。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道低沉慵懒的声音传来:“舅舅还真是宝刀不老。”
顾寒舟猛地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谢晚凝也跟着转头,只见祁靖珩靠在门边:“我先提前恭喜表哥,马上要有亲弟弟帮你分担顾家重任了。”
宴会厅内的水晶灯洒出,将祁靖珩笼进光里。
暖光让他褪去了几分冷意,显出曾经的少年气。
谢晚凝看到顾寒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她不知道祁靖珩为什么要找顾寒舟的麻烦,是因为自己吗?
想到这里,谢晚凝的心脏猛地一跳,极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可祁靖珩的眼眸如黑夜深海,让人看不出情绪。
是啊……时过境迁,他们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把喜怒哀乐摆在脸上的小孩了。
顾寒舟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谢谢表弟了!”
说完,他拉着谢晚凝的手大步转身离开,快得谢晚凝的脚步都有些不稳。
谢晚凝回头一看,祁靖珩站在原地,笑容散去,显出有些冰冷的空洞。
那神情,让谢晚凝的心口不自觉酸涩起来。
一上车,顾寒舟便猛地掐住谢晚凝的脖子。
她只觉得一阵窒息,还没有回过神来。
顾寒舟满是恨意的声音响起:“你明明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要骗我?”
谢晚凝的脸涨得通红,声音断断续续:“顾寒舟,我是……谢晚凝。”
顾寒舟眼底的猩红一退,很快又涌上戾气。
“你们谢家的女人,都是贱人!”
“谢晚凝,别以为我没看见,今天你和祁靖珩在宴会上眉来眼去。”
谢晚凝艰难地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祁靖珩清清白白……”
话还没说完,顾寒舟就扯下领带绑住她的手,又一把撕破了她的礼服裙摆。
冷风从车窗灌入,她痛苦地闭上眼,被动地承受着即将到来的屈辱。
可顾寒舟却忽然停下动作,在她耳边柔声问:“老婆,你想不想纹身?”
谢晚凝猛地睁开眼看向他,却看到顾寒舟的手上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把小刀。
那刀光让谢晚凝心底发寒,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顾寒舟嘴里说的,绝对不是普通的纹身。
谢晚凝想要后退,却无处可逃。
她颤声道:“顾寒舟,我是你老婆,你不能……”
顾寒舟冷冷打断:“对啊,你是我老婆,就该乖乖听我的。”
话落,冰冷的刀尖贴近了谢晚凝的大腿内侧。
顾寒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字一句道:“不管我爸再有多少个孩子,我都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
“祁靖珩不是对你旧情难忘吗?那我就要让他知道,不止顾氏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因为恐惧,谢晚凝不受控制的颤抖:“求你,别这样……”
下一瞬,凄厉的声音响起。
鲜血顺着谢晚凝白皙的腿流出,染满了昂贵座椅。
等到顾寒舟终于停下动作,谢晚凝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顾寒舟不以为意勾唇:“老婆,我在你身上留下了我的姓,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
一道强光闪过,谢晚凝艰难睁眼。
顾寒舟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顾’字。
她再也支撑不住,活活疼晕过去。
后面几天,因为伤口感染,谢晚凝反复发烧。
迷迷糊糊中,她又梦到了谢家资金链出了问题那天。
堂姐因为大伯早逝,觉得谢家烂账跟她无关不愿帮忙,而后顾寒舟提出联姻。
她不想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而父亲推开房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晚凝,你不想嫁就不嫁,爸爸送你出国。”
父亲愁容满面,声音依旧慈爱温柔:“不用担心我,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可是谢晚凝却听出了那平静语气下的无奈和酸涩。
她宁愿父亲打她骂她,也好过让她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她怔怔地看着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白了的头发,忽然想起父亲的好友,林氏集团的林董事长。
当初林氏集团鼎盛一时,却因为一个项目引发资金问题,不到一个月便宣布破产。
林董事长也急火攻心,心脏病离世。
所有的繁华,都只是假象。
那天晚上,外面狂风暴雨,谢晚凝关着灯蜷缩在黑暗的房间内。
一道闪电落下,照亮她床头柜上的全家福,去世的妈妈温柔的看着她笑。
眼泪落下,顷刻间,场景变换,照片消失。
昏黄路灯下,是祁靖珩冷眼看着她。
“谢晚凝,你背叛了我们的承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转身大步离开。
谢晚凝想要追上去,四周却忽然出现无数恶鬼将她往后拖。
“靖珩!”
她喊出这个名字,猛然睁开双眼。
却发现自己的嘴正被一双冰凉的手死死捂住。
看着头顶熟悉的水晶灯,谢晚凝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转过头,捂住她嘴的人是林姨。
对上她的眼神,林姨红着眼收回手,哽咽开口:“小姐,你终于醒了。”
谢晚凝头很痛,痛得不能思考。
她张了张嘴,声音像是被砂砾碾过:“林姨,你刚刚在干什么?”
林姨的眼泪夺眶而出,压低声音:“你在梦里,叫了……祁少爷的名字。”
谢晚凝神色一怔,是她疏忽了。
如果顾寒舟在这里,只怕又要闹一出,或许,还会连累到谢氏集团。
想到这里,谢晚凝心中发寒。
林姨的声音让她回神:“小姐,对不起,我……”
谢晚凝压下那股心悸:“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一旁急得团团转的小狗乐乐也跳上床。
被触碰到伤口的谢晚凝轻吸一口凉气。
她掀开被子查看伤口,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林姨看到这一幕,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下:“顾少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谢晚凝垂眸抚摸着乐乐,那暖意让她心里得到一丝安慰。
她低声叮嘱:“林姨,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林姨的眼中满是心疼:“我知道的。”
谢晚凝动了动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她没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连累身边的人为她担心难过。
第二天,顾家老宅打来电话,谢晚凝这才知道,顾父的生日快到了。
顾父寿宴这天,顾家老宅热闹非凡。
谢晚凝和顾寒舟一起招待宾客。
祁靖珩和苏曼茵相携而来。
谢晚凝远远看着,苏曼茵一身白色礼服,而祁靖珩穿着黑色的西装,两人般配万分。
祁靖珩不知道在苏曼茵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她低头笑起来。
他又宠溺的为女孩拂开垂下来的头发。
这亲密无间的举动,像针一样刺入谢晚凝眼眸。
那是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她没和顾寒舟联姻前,父亲宠着她,祁靖珩惯着她。
整个名流圈的人都说谢家的二小姐肆意张扬,跳脱得很,惹急了她谁的面子也不给。
可现在,她也被磋磨成了优雅端庄到让所有人挑不出错处的顾少夫人。
她强迫自己忽视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极力想移开目光。
可人心又要怎么控制?
谢清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眼中含笑,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
“妹妹,比起我们,她看起来还真是幸福得让人讨厌,对吧?”
谢晚凝大腿内侧的伤口,又泛起灼烧一般的痛。
因为谢家大伯死得早,谢清棠一直看不惯她被父亲疼爱,所以从小就处处针对她。
而这种厌恶,在谢晚凝嫁给顾寒舟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谢晚凝垂下眼,抿着唇没说话。
这时候,嘲讽的声音传来:“真不知道祁少看上那女人什么了,长得一般,连中文都说得那么蹩脚。”
“是啊,听说是国外贫民区出来的,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
谢晚凝抬头看过去。
祁靖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下苏曼茵坐在角落,不远处几个名媛指指点点。
她垂头沉默不语,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谢晚凝轻轻叹气,祁靖珩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总是有女人为他吵嘴,现在也一样。
她冷下脸上前:“要不是苏小姐救了祁靖珩,你们都不一定还能见到他,现在却在这里嘲讽他的救命恩人。”
“祁靖珩脾气可不算好,要我将他叫过来吗?”
那几个女人对视一眼,碍于这是顾家的主场,哄一声散了。
苏曼茵抬头冲着谢晚凝感激一笑。
谢晚凝也冲她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她会帮苏曼茵,却不代表想要和她成为朋友。
人群喧闹,谢晚凝走到花园中的泳池旁边想透口气,却没有想到苏曼茵追了出来。
“多谢顾少夫人。”她的中文的确不太标准,却能听懂。
谢晚凝看着这张脸,想到这是会和祁靖珩共度余生的人,心口便一阵抽痛。
谢晚凝轻吸一口气,压下翻搅的疼,轻声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祁靖珩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
谢晚凝不想和他碰见,转身准备离开。
她走出两步之后却又停下,喉间苦涩:“祝苏小姐和祁少,百年好合。”
苏曼茵一愣,脸上绽放出笑容想要上前,脚下的高跟鞋却忽然一歪,直接掉进了泳池。
谢晚凝的心猛然漏跳一拍,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跳了下去。
没两分钟,祁靖珩就抱着浑身湿透的苏曼茵上了岸。
谢晚凝刚想走过去询问两人有没有事,却见苏曼茵往祁靖珩怀里一缩,害怕地看着她。
“顾少夫人,你为什么要推我?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谢晚凝愕然地对上祁靖珩冰冷的眼神。
她想要解释,却被祁靖珩打断:“欺负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谢晚凝,你现在的手段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谢晚凝只觉得浑身血液像被冰块冻结。
她不在意苏曼茵的诬陷。
她难过的,是祁靖珩不信她。
谢晚凝压下颤抖的唇,声音僵硬:“我没有,信不信,随你。”
祁靖珩盯着她,神情厌恶:“要是我的未婚妻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冷漠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谢晚凝的心脏,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祁靖珩,你这是在威胁我老婆吗?”
顾寒舟的声音从谢晚凝背后传来。
随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将她搂入怀中。
顾寒舟温柔安抚:“老婆别怕,我在呢。”
谢晚凝却只觉像是被毒蛇缠上,浑身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努力想要压下心底的恶心,脸色却仍是不受控制变得苍白。
顾寒舟见状,眼眸一闪,挑衅地看向祁靖珩:“表弟,你吓到你表嫂了,不该道歉吗?”
祁靖珩脸色更冷,抱紧瑟瑟发抖的苏曼茵转身就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这两兄弟什么时候关系闹这么僵了,今天可是顾董的寿宴,祁少爷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就走了。”
“不知道,不过顾少爷和顾少夫人感情还真好。”
谢晚凝垂着眼,掩住眼底的嘲讽和悲凉。
等到宴会结束,回到别墅,顾寒舟瞬间变脸,狠狠一耳光甩在谢晚凝脸上。
“贱人,你就这么嫉妒祁靖珩的未婚妻吗?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丢我的脸?”
谢晚凝被打得跌倒在地。
她捂着红肿的脸,声音麻木:“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呵?有谁信吗?”
顾寒舟沉着脸看她半晌,阴恻恻问:“老婆,你是不是忘了上次的教训吗?”
想到那屈辱的刻字,谢晚凝下意识一抖。
就在这时,顾寒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顾父的声音。
“寒舟,你小妈听说你今天和靖珩闹了不愉快,特意联系了马场,明天你们一起去骑马散心,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别让外面的人看笑话。”
顾寒舟的脸上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嘴上却恭敬:“爸,我知道了。”
顾父满意道:“这就对了,记得把晚凝也带上,到时候靖珩的未婚妻也会去。”
想到祁靖珩今天的眼神,谢晚凝的心底再次蔓延出绵延不绝的痛意。
这痛每看到祁靖珩一次,就会更剧烈一分。
她低着头,逼退眼中的泪意。
第二天,马场。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这场聚会,不过是为了豪门脸面而演的戏而已。
所以即便谢清棠拉了个群,但谁也没有在群里说一句话。
下车的时候,祁靖珩打了个招呼,便拉着苏曼茵离他们远远的。
谢晚凝看见这幕,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进了马场之后,众人分散开,顾寒舟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晚凝骑着马,一个人漫无目的游荡。
走着走着,忽然来到了马场的后山的桃花林。
谢晚凝下了马,走到其中最大的那颗树下。
看着漫天纷飞的花瓣,她眼前忽然浮现了两个少年少女。
当初就是在这颗树下,祁靖珩一边说一边用刀刻下誓言:【祁靖珩和谢晚凝永远在一起!】
少女谢晚凝笑意飞扬:“你幼不幼稚?”
笑够了,她又认真道:“祁靖珩,我告诉你,写下了就要做到,不然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的。”
可人总是在作出承诺时,低估了时间的重量。
缓了片刻,谢晚凝一步步走近,循着记忆去寻找那字迹。
片刻后,她眼中陡然撞入一行斑驳的字。
她抬起手想要抚摸。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直接摁在了那行字上。
谢晚凝心脏一缩,转过头一看,竟然是祁靖珩!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
谢晚凝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却看祁靖珩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瑞士军刀。
他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又迅速。
谢晚凝眼睁睁的看着那行代表誓言的顷刻间消失不见。
而她的心,好像也随着祁靖珩的动作化作了那落入尘土的木屑。
谢晚凝痛得快要直不起腰,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她的话……终究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阳光倾泻而下,却被枝叶扯得支离破碎。
谢晚凝看着祁靖珩一言不发地转身。
好像他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摧毁他们曾经的回忆。
看着他快要走远的背影,谢晚凝还是忍不住颤声道:“我没有推苏曼茵。”
祁靖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言不发。
谢晚凝抿着唇,压抑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苏曼茵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她不适合你。”
就算这辈子她不能再和祁靖珩在一起,她也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纯粹干净,没有心机。
祁靖珩沉默地看着她,神色难辨。
半晌,他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我来的路上,看到顾寒舟和小舅妈在一起,继母和继子,还真是让人看得大开眼界。”
谢晚凝心口一颤。
祁靖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求来的好丈夫?”
“还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幸福,所以也看不得别人过得好?”
一句接一句的反问,像刀一样狠狠扎进谢晚凝的心里,刺得她脸色苍白。
不是的。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他得到幸福。
可祁靖珩只是冷冷道:“谢晚凝,你那些豪门争宠的心机手段,最好不要用在我身上!”
谢晚凝身影一晃,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等她回到马场时,顾寒舟也回来了。
但男人抿着唇,脸色阴沉又十分烦躁的样子,显然是又在谢清棠那里碰了个灰头土脸。
谢晚凝觉得可笑又可悲。
转瞬想到自己,她又好到哪里去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马的嘶鸣声。
一匹马不知道为什么受了惊,在马场上狂奔乱窜。
瞬间,马场上的马都有些不受控制。
谢清棠和苏曼茵身下的马也躁动起来,两人瞬间吓得惊慌失措。
顾寒舟和祁靖珩更是脸色大变。
“清棠,别怕!”
顾寒舟说完抓紧缰绳不顾一切的冲向谢清棠。
谢晚凝极力拉进自己这匹马的缰绳,却依旧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跌下马背。
再一转头,她只看到祁靖珩已经上了苏曼茵的马,将人抱在怀里,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曾经为她奋不顾身的男人,此刻牢牢护着别的女人,就连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
就连顾寒舟那样阴鸷狠毒的人,也是一副可以为了谢清棠连命都不要的样子。
唯独只有她,形单影只,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个。
就在她失神这一瞬,失控的马朝着她撞过来,谢晚凝身下的马高高扬起腿,用尽力气将她甩了下去。
谢晚凝摔落在地,浑身剧痛传来,骨头仿佛断裂一般。
她仰头看着天空,恍惚间,少年的承诺在耳边回响。
“晚凝,只要有我在,我永远不会让你受伤。”
等到马场的马群被控制住,工作人员才慌乱将她扶起来。
“顾少夫人,实在是抱歉,我们这就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谢晚凝哑声阻止。
顾寒舟早已经带着受到惊吓的谢清棠离开了马场。
谢晚凝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头发凌乱,衣服也弄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祁靖珩抱着苏曼茵从马上下来,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松开她。
他皱着眉走近谢晚凝,下意识想要拨开她的头发查看:“你受伤了。”
谢晚凝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哑声道:“没事。”
这点小伤比起心口的痛,又算什么呢?
祁靖珩的手顿在半空。
谢晚凝第一次没有看他,忍着满身痛意走向自己的车。
回到别墅,顾寒舟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谢晚凝一进门,就对上了他冰冷的的眼神。
他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冷冷开口道:“祁靖珩碰了你哪里?”
谢晚凝眼睫一颤:“没有,他只是看我受了伤……”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寒舟打断:“真脏!”
他吩咐一旁的保镖:“打盆水来,给她好好洗洗。”
没等谢晚凝回过神,一桶混着冰块的水从头淋到脚。
她呼吸骤然一窒,本来已经止住血的伤口被冰水刺激,再次绽开。
血混着水流下,满地狼藉。
寒意渗到骨子里,谢晚凝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顾寒舟看着她,含着警告的声音传来:“你记住,没有人能碰我的东西。”
谢晚凝闭上眼,想起在马场上命悬一线的绝望,和被所有人抛弃的痛苦。
她抬起头,声音冰冷,宛若幽魂:“那你爸呢?”
这句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保镖和佣人纷纷垂下头不敢说话。
顾寒舟脸色瞬间阴沉,他冷笑一声:“看来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水里放盐,继续洗!”
因为这句话,谢晚凝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
四月初,祁家送来了请柬,祁靖珩的婚礼定在半个月之后。
收到请柬那天,谢晚凝抱着狗在花园里坐了一晚上。
林姨心疼的看着她:“小姐,外面太冷了,你的身体才刚好,我们回房间吧。”
谢晚凝抱紧了怀里的狗,轻轻的抚摸着它:“林姨,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
她声音沙哑,说得含糊不清,林姨却不再开口。
片刻后,一块毯子披在谢晚凝身上,为她凉透的身体传来一丝暖意。
林姨放柔了声音:“我陪着你。”
又过了几天,谢清棠约了生意场上的几家夫人,一起去顾家老宅喝下午茶。
谢晚凝去露了个脸,不想应付,索性自己找了个角落待着。
顾家老宅的后院里种了很多花,其中一株海棠花开得很好。
谢晚凝伸手触碰的瞬间,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比阳光还璀璨的笑脸。
“你这么喜欢海棠花,不如以后我们生个女儿叫祁海棠好了?”
谢晚凝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猛地收回。
她正要离开,转身却撞上一位客人,周氏集团董事长的妻子,也是祁靖珩的亲姑姑。
她下意识想喊一声姑姑,话到了嘴边却又哽住,改口喊道:“周太太。”
周太太没应声,只是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冷漠道:“你既然已经结婚了,就要点脸,不要再去纠缠别人。”
一股寒意涌上谢晚凝心头。
她不知道周太太听别人说了什么,讷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太太的质问砸在她心上:“我不管你和靖珩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谢晚凝,靖珩也算是为你死过一次了,现在你让人带着那只狗去找他,是什么意思?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听到这话,谢晚凝猛地抬头,脑子一片嗡鸣,什么叫靖珩为她死过一次了?
她神色震惊:“我没有让……”
说到一半,她一顿。
林姨今天说要带乐乐去宠物店洗澡,抱着狗出去了……
看着她这幅神情,周太太冷笑:“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靖珩和曼茵两人恩恩爱爱,天作之合,请你不要再去打扰他!”
谢晚凝指甲狠狠抠入掌心,喉咙干涩沙哑:“姑姑,你当初……也这么说过我和他。”
“够了!”周太太直接呵斥,“一定要逼我说的那么难听吗?你不就是怕他回不来才赶紧找下家,别装的那么深情,让人恶心。”
说完,她转身离开。
谢晚凝脸色惨白,怔怔站在原地,垂眸望着那株海棠。
下一瞬,眼泪骤然滚落在花瓣上,又落在土里消失不见。
这时,谢晚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刺耳,像是催命的恶鬼。
她刚接通,对面传来谢父助理急切的声音:“小姐,谢董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您快来医院……”
等谢晚凝赶到医院,就见所有人都站在病房前,神情哀戚。
助理脚步沉重地上前:“抱歉,谢董没抢救过来……”
谢晚凝像是听不懂,眼中满是茫然:“你说什么?”
助理同情道:“小姐,节哀顺变。”
谢晚凝喉咙里骤然涌上一阵腥甜,又被她强压下去。
她浑身都痛到颤抖,可意识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推开助理,摇摇晃晃的朝病房走:“我要去见我爸。”
病房里,谢晚凝看着曾经慈爱的父亲此刻悄无声息躺在那里。
自从谢氏项目再次启动后,爸爸四处奔波,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谢晚凝颤抖着手理了理爸爸因抢救而凌乱的银白色发丝,又握住那还余一丝温热的手。
她颤着唇,嘶哑出声:“您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可再也没有一双宽厚的大手会抚摸上她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温声哄她:“我们晚凝小公主的眼泪是最珍贵的珍珠,所以不能哭哦!”
谢晚凝眼里盈满孩子般的茫然无措:“为什么……”
为什么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自己后半辈子的人生。
可还是留不住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当晚,谢家就来人说要直接送人去火化。
谢晚凝红着眼拦在太平间:“我爸的葬礼还没办!谁都不准带他走!”
谢晚凝的三叔直接明说:“谢氏现在不知道欠了多少钱,你爸死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们,谁有时间慢慢办葬礼。”
谢三一摆手,也没再啰嗦:“别说叔伯们不留情面,你们家那栋别墅就不拍卖抵债了,留给你傍身。”
说完就有保镖上来扯开她。
谢晚凝扣紧门栏,几乎都要攥出血来:“我爸撑了谢家那么多年,现在他尸骨未寒,你们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
但任凭谢晚凝如何挣扎哭喊,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爸的遗体被带走。
直到火葬场内,偌大一个人化作了轻飘飘的一捧骨灰,那些人才将谢晚凝放开。
谢晚凝怔怔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骨灰盒,只觉得手中的骨灰盒好重,重得几乎要压断她的手臂。
姗姗来迟的谢清棠,没理会不远处还在争吵的谢家人。
只是走到谢晚凝面前,嫌恶地捂了捂鼻子:“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那条狗血淋淋被人挂到了顾家大门上,你知不知道这让顾家和寒舟丢了多大的面子?”
谢晚凝慌乱地抬头,撞上谢清棠不耐的目光。
等她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回到顾家时,就见别墅的铁门紧闭着。
最顶端的雕花栏杆上,挂着一根被血染红的麻绳。
乐乐的尸体晃荡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林姨,林姨……”谢晚凝慌乱地呼喊着,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这不是她的乐乐。
可却没有任何回应。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谢晚凝无措地垫着脚,一手抱着骨灰盒,一手想要去将乐乐的尸体放下来。
突然间,身后一道尖利的刹车声传来。
她浑身一颤,转头望去。
刺目的车灯透过雨幕打在她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车门打开,下来的顾寒舟脸色比此刻的天还沉。
他大步上前一把扯住谢晚凝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
“谢晚凝,老子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你,你要把这些事闹到明面上丢我的脸?”
谢晚凝忍住痛意,可声音却仍是抑制不住地发颤:“乐乐,是怎么死的?”
顾寒舟挑眉:“你最爱的男人祁靖珩弄死的呗!他嫌你脏,嫌这畜生也脏!”
谢晚凝瞳孔骤缩,心脏瞬间停滞,却又疯狂摇头:“不,我不信……”
祁靖珩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突然想起什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姨呢,我要问林姨……”
顾寒舟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她啊,你永远都见不到了。”
下一瞬,他笑意一敛,将谢晚凝狠狠甩开:“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扫把星,谁他妈挨着你都不得好死。”
再看见那条狗,他嫌恶道:“把这畜生扔远点,再找人把这别墅给我推了,晦气!”
随着他的起身,保镖的伞移开,谢晚凝再次被大雨包裹。
顾寒舟上车前只留下一句:“让律师立刻准备离婚协议,我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贱人!”
……
谢晚凝回到谢家别墅时,身上除了一个骨灰盒和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再无其他。
不过短短一年,房子里的佣人早已遣散。
承载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盛放花园,更是已经显出几分破败的荒凉。
她推开自己的房间,突然愣在原地。
只见她的床上,还放着一袭雪白无暇的婚纱。
那是当初她为了嫁给祁靖珩,特意找了设计师学习,自己亲手设计的婚纱。
谢晚凝一步一步走近,小心翼翼伸手抚摸过上面的白色海棠花。
她不擅长画画,可为了画好婚纱的设计图,她废寝忘食,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细节。
当年一想到能穿自己设计的婚纱嫁给祁靖珩,她就满怀期待。
自从答应和顾寒舟联姻后,为了不生是非,她便让谢父将这房间里的东西全都销毁。
可没想到,爸爸居然悄悄给她留了下来。
房外电闪雷鸣,她却又想起在她结婚那天,爸爸看着她身上的婚纱,突然红了眼眶。
一夜白发的男人颤着唇,好半晌才说出口:“晚凝,是爸爸对不起你,没有让你穿上最喜欢的那件。”
当时的谢晚凝笑了笑,红着眼歪头说:“都一样的,爸。”
此刻,被一步步逼到绝境的谢晚凝,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那婚纱中,嚎啕大哭……
一道惊雷劈下,恍惚间,谢晚凝似乎听见窗外有少年清越声音传来。
“谢晚凝!”
她心尖一颤,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年,正翻上花园的栅栏冲她笑。
他意气风发挥手:“走啊,上学去。”
谢晚凝黑白分明的眼眸,空茫地扯出一抹笑。
“好啊,祁靖珩!”
谢晚凝疯了。
整个上流圈子里的人都议论纷纷。
私下有人惋惜,曾经那个明艳张扬的谢家二小姐终究是不复存在。
祁靖珩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准备婚礼会场。
在他怔愣间,周太太给他打来电话。
“姑姑,谢晚凝真的疯了吗?”他忍不住问。
周太太不悦道:“她装的,顾寒舟跟她离婚后,谢家怕她惹事,就把她送回了谢家老宅,她这样肯定是想博你同情。”
“你都要结婚了,可别犯糊涂被她缠上,想想她对你做那些事,这女人心机深得很……”
周太太絮絮叨叨叮嘱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祁靖珩沉默了很久,打开手机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终究还是没拨出去。
这一夜,他就这么靠在阳台望着远方,他想,如果她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自己该接吗?
可等到太阳升起,他的手机都没有半点动静,他自嘲一笑,看啊,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姑姑说的对,他该放下了。
他心里的白月光,早就烂在了泥潭里。
下一瞬,他眼眸彻底黯淡,将那串号码拉黑删除,从此尘封。
……
谢家。
来送饭的女佣推开门,便见谢晚凝穿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校服裙,在发信息。
【祁靖珩,你再不来接我上学,我就不等你了,要迟到了。】
【祁靖珩,你今天来不要翻栅栏,不然我爸看见又要揍你了!】
她发出的每一条消息都是未读,可她似乎不在乎。
只是噘着嘴自顾自生气。
女佣摇摇头:“每天都发,真是疯的没救了,人家祁少今天举办世纪婚礼,哪里会来接你。”
说完,她放下饭转身下了楼,没看见谢晚凝动作一顿,怔然许久。
半晌后,她眼神又混沌起来,继续拨通那个永远都是通话中的电话。
“祁靖珩,你这个大懒虫一定是又睡过头了……”
不知何时,天色渐渐暗下。
谢家客厅里,女佣正在津津有味看祁家大少世纪婚礼的直播。
直到一片烟花在天幕中轰然炸开,她才回过神。
等她随便端着一份冷饭上去时,却发现谢晚凝的房间门大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祁靖珩结婚的酒店外。
一个满身伤痕的狼狈女人被拦在酒店门外,她扯着嗓子大喊:“祁少爷,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保安一脸无奈:“这位阿姨,你快走吧,你在这样闹我们只能报警了。”
林姨根本不理会,看着一辆辆豪车开进酒店,她知道如果再不阻止,一切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大声的喊着:“祁少爷,你不能结婚,你不能结婚啊!”
保安叹了口气,伸手想把她拉开,可林姨却忽然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对着他磕头:“求求你,你让我进去见祁少爷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瞬间,她额头上涌出鲜红的血,保安不忍,伸手拉她:“阿姨,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等祁先生结完婚……”
话还没说完,林姨猛地将他推开,力气大得惊人。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自言自语的念叨,猛地冲了进去。
猝不及防之下,保安竟然没能拉住她。
华丽的宴会厅内。
司仪高昂的声音响起:“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听闻这话祁靖珩有瞬间的晃神,但下一瞬,他还是若无其事拿起了捧花。
突然,凄厉哭喊声响起:“祁少爷,你不能结婚,小姐她是有苦衷的,她那时候一直在等你——”
祁靖珩转头看去,竟是一直照顾谢晚凝的保姆林姨。
有宾客窃窃私语:“这人好像是顾家的保姆?怎么会满身是血出现在这里?”
祁靖珩眼眸一凝。
林姨还在凄声哭喊:“错了,一切都错了啊……”
祁靖珩攥紧捧花,面无表情的开口:“保安呢,还不把闹事的人赶出去!”
话音落下,几个保安从外面冲了进来,拖着林姨往外走。
林姨挣扎着,额头的血和着泪落下,嘶声大喊:“小姐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你会后悔的——”
外面,代表仪式开始的烟火在天幕中轰然炸开,落在了全城人的眼中。
……
而谢家。
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谢晚凝,正迎着璀璨烟花,一步一步,登上了别墅的顶楼。
别墅建在半山,全城的景色都落在她的眼里。
此刻的她神色平静,哪有半点疯子的模样。
可说出的话却是:“靖珩,你真的带着满城烟花,来见我了……”
此刻的谢晚凝,眼前慢慢出现了,她温柔慈爱的爸妈,乖巧可爱的乐乐。
还有那笑着冲她伸出手的祁靖珩:“晚凝,我来娶你了。”
谢晚凝笑容明媚张扬,如当初那个少女,一步步向心中那个人走去。
“从校服到婚纱,你没有食言!”
她的耳边,似乎有司仪的问话传来。
“谢晚凝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祁靖珩先生成为他的妻子?”
“祁靖珩,我来嫁你了!”
下一瞬,白色的身影从高高的楼顶,一跃而下。
洁白的婚纱之下,暗红色的血液蔓延开来,如同一朵绚烂的花,盛大绽放…宝子们,抖音搜索:乐读故事会进入输入 52223653 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