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凤眼莲
刚搬到海边寨的时候,老飞机场的路边有很成片的水塘,不象是鱼塘,至少不像是健康的鱼塘。水一直都是浑浊不堪,不管是下雨还是天晴。后来,才知道这都是养江鳅的水塘,江鳅就是喜欢生长在泥乎乎的塘里,专门吃腐烂的食物和残渣。因此,当地养鱼的农民也是投其所好,每天将大量的泔水,剩饭,甚至是粪蛆投到塘里。江鳅平时都是静静的游在水底,只有喂食的时候,才游到水面上来,露出一片一片黑色的背脊。那个时代,是肉就香。有人送过伊寒家几条江鳅,总的来说,伊寒吃着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即使是喂过粪蛆的江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脓绿乎乎的江鳅塘没人敢去游泳。当地的人都会丢几个水葫芦在塘子里,夏天的暴雨过后,接着常常就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水葫芦借着江鳅塘的肥力疯狂的生长,一夜之间就会长出好几厘米,绽放放眼鲜嫩的绿色,优雅的漂浮于水上。这时候的江鳅塘就很是可爱起来。水葫芦开出的淡紫色的花,十分娇妍,每个花瓣的中心都有一个黄色的椭圆,象凤凰的尾羽。所以,它还被叫做凤眼莲。在皎洁的月色里,江鳅塘里盛开的凤眼莲,一簇一簇立在水中,发着闪闪的光,疯狂的开放到天之尽头。整片池塘,成为一个美丽奇异的童话世界。可惜,凤眼莲的花,需要在水中才能保持它的姿态和颜色,如果好奇的摘一下朵,不过十多分钟,它便归于枯萎。
听说,水葫芦可以喂猪,但却少有见到用它来喂猪的人家。大概是从臭水塘里拿出来的东西,猪吃了也容易生病吧。而且,因为它内部实在太多空气,一大车,也不够三头猪吃一顿的。
尽管部队的苗圃被高高筑起的红砖围墙隔开了,墙上还拉了铁丝网,插了碎玻璃渣,大片的江鳅塘还是要源源不断的供应大批新鲜,强壮,而又饥饿的蚊子。蒙自盛产的花脚蚊子,个头大,骨头也硬,把它按死在墙上的,可以听到咔嚓声。所以,云南有个十八怪,说三个蚊子一盘菜。当然,也还有另外一句,是大姑娘不系裤腰带。
李顺祥的姐姐当然也不系裤腰带。她接了她老爸的班一年多了,也就在这个苗圃里给部队的首长养花,有的花是要放在首长的办公室,有的花是要放招待所的。所以,需要特别的看护,维护它们优美的造型和气色。有的花是要过节的时候摆在大门口,弄成各种现在想起来就很讨厌的造型和文案,比如“欢度XX”,“热烈庆祝XX”什么的,所以一定要把握好时间,让它们在那几天开放。
九月里的某个星期五,下午四点半,伊寒和李顺祥去了那个传说中的苗圃。苗圃里留了两间很宽的房间,李顺祥的姐姐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把去年和今年的挂历都拆开,很整齐的一页一页的贴在了外屋的墙上,形成一个长卷,伊寒和李顺祥走进去的时候,伊寒就被这两面墙上的各种花吸引了。李顺祥他姐还在里屋呼呼大睡,伊寒在外屋就听到她的呼呼声。于是,就和李顺祥在苗圃里看看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九月的苗圃里盛开着各色的月季,美人蕉,更多的伊寒就叫不出名字来了。而君子兰这样花,李顺祥说,却是要放在屋子里。白天不能晒太阳,晚上要端到屋子外面去接露水的。苗圃里搭了个二十平米的温棚,专门用来养这些花,这也就方便了很多。这个营房本来就在县城边上,没有什么车来车往,只剩下五十年代种下的大桉树,在风里沙沙作响,使屋子里更加安静和冷意。窗外的大桉树,两个人都都抱不过来,树干上常年滴落着琥珀色的粘液。
李顺祥他姐每天就守在这样的一个苗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伊寒不禁感叹青春是拿来浪费的,但是大家又能做些什么呢?整个县城就这些单位和企业,都被有关系的号着,一般老百姓要不然就是去做点小买卖,开个没几天就可能倒闭的小米线馆?他姐听到我们的声音还是醒了,出了门对两个小伙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伊寒想:还算我不是科长,不然你就惨了,上班时候睡大头觉!
李顺祥的帅气逼人,没有在她姐的身上展现出同样的遗传。她只是个相貌平常的女子。但是,哪个女孩不爱美?这个二十左右的女孩也在用一切她可以使用的资源打扮自己。不过,让人最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十分的油亮,烫成了十分可爱的细细的小卷卷。这样,比着从山寨里出来的女孩们,多了些古怪的时尚气息。
“哈哈,姐,你把头给烫了?”李顺祥问。
“上周,普科长过来苗圃里看给招待所准备的花的时候,说:‘我或者烫一烫头发会比较好看,现在在部队工作,要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了’,我想,我不这么多年,也没有去烫过头发,不如试一试。所以,今天就恰好约着刘师傅家小美云,一起去做了头发,小美云一个劲的推荐我做这个,怎么样。”
“好是好看,就是怪怪的,不习惯。”
“我自己也不习惯。不过,这个发型很象叶倩文,我还是挺喜欢的。你们还是到屋子里去吧,等一下我要浇花了,不要喷到你们。”
伊寒心里呵呵笑,好一个浇花水的叶倩文啊。“叶倩文”慢条斯理的用一根纱巾把蓬松的头发包好,又戴上了一顶黄色的草帽,穿上黑色的水鞋,去了园子里。
伊寒转身,看见李顺祥清澈的瞳孔里,闪烁着他老姐的身影。一脸幸福的模样。一句话,就咽了下去。
回来的时候,伊寒不禁想在昆明的老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开始迷恋叶倩文的一头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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