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义的建立
正月初九,我摆脱宾馆生意的羁绊,做了一次惬意的旅行,坐着火车在初春的原野上飞驰。乘客们大多专注于车厢内,他们在睡觉、玩手机、聊天、发呆,很少有人眺望窗外,偶尔有人把目光投向窗外,立刻又抽回来,仿佛窗外无一所见,车内是一片拥挤烦闷的景象。而我非常珍惜乘车的每一刻时光,静静坐在窗前,凝视窗外转瞬即逝的山川河流,贪婪地欣赏沿途的风景。窗外,行人、房屋、田野、村庄、树林、道路、山丘……忽远忽近;忽然辽阔,悠远;忽然清晰,明丽。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景色不断更迭,展现出不同的韵致,让人心驰神往。心像只自由的鸟儿在大地之上翱翔,内在世界变得辽阔、丰富,安静,一种愉悦轻盈地升腾弥漫。
对沿途风景如痴如醉地欣赏,不仅在于大自然变幻出的万千美丽姿态,更多的是我更痴迷于那一座座半隐在树薮竹林之中的农舍小楼。一眼望去,一座普通的房子,没有值得凝望的价值,没有什么动人的意义,但追溯它们诞生的历史,建造之前,某个充满幻想和期待的人倾心设计,倾力建造,满怀热情地布置,春去秋来,每天留下欢声笑语或者哀婉叹息,似水流年里上演无数悲欢离合,于是,房子有了承载、有了内涵,有了意义。
抬头仰望苍穹,宇宙如同一座庞大的房屋;如同一片没有尽头的沙漠;如同一团虚无的汽团,没有值得凝望的动人心魄的风景和色彩,没有意义,然而我们打开神思,通往宇宙之外,遐想天地创造之前,一个万能的主宰,满怀热爱,凭借万能的法力,用一个美妙的奇想和一个绝妙的构思造就了一个变化无穷的宇宙,安排运转有序的法则,从法则之中诞生出万千各异的生物和具有灵性的人类,而且他更宠爱人类,让人类的悲喜鲜活起来,于是,宇宙就有了承载,有了内涵,有了意义。
再回观我们自身,我们身躯与动物何异?行走在都市摩天大楼林立的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他们行色匆匆,面无表情,此刻他们仿佛只是一具活动的肉体、是水泥丛林中的生物、是城市这座大机器的螺丝和部件而已。此刻,纵然你是诗人或者道行高深宗教人士又能看出他们的生命有多少意义来?
倘若生命只作为一个动物体,便没有意义,当一个人遭遇悲喜,内心世界开始流淌丰沛的情感,那潺潺流淌的情感成为美妙的音响在内心飘荡;当人意识到生命的苍白和空洞,开始走在通往永恒的路上,寻找生命的源头和宇宙创造者的时候,在黑暗无边的世界里找到了光源,有了光明,开始开拓疆土,建立丰富的存在,那么生命就有了承载,有了内涵,有了意义。
周国平曾经公开称赞史铁生是当代最伟大的作家,或许正是史铁生找到了建立生命意义的道路,建立了伟大的生命意义,他说:“生命的意义本不在向外的寻取,而在向内的建立。那意义本非与生俱来,生理的人无缘与之相遇,那意义由精神所提出,也由精神去实现,那便是神性对人性的要求。这要求之下,曾消散于宇宙之无边的生命意义重又聚拢起来,迷失于命运之无常的生命意义重又聪慧起来,受困于人的残缺的生命意义终于看见了路”。
人失去生命意义的根据,没有内在世界强大的支柱,是迷茫的、惶惑的、烦躁的,平时会觉得生活枯燥无味,遇事会沮丧痛苦,心生对人生的厌倦,都市越来越拥挤,对人的内心世界是一种挤压;现代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对内心的平静是一种逼迫,于是人们向往远方,向往旅游,向往找回平静而辽阔的内心世界,向往找回人生的意义和活着的根据。
以此来看,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应尽其所能地创造物质财富,而应尽可能地给予自己更多的内心空间,去建立一个丰富而安静的世界,让这个世界与神连通,生命获得意义。当我们作为一个具有意义的生命体,“尽管生命有限,而我们在世上的‘作为’却为织就了永恒的图景,我们的自身也将通过它们得以久远留存”(美国——亚历山大·辛德勒),于是,我们意识到自身在这伟大的过程中,就会获得安宁和幸福;我们意识到作为宇宙永恒旋律中一个有意义的音符奏响,就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