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坐出租车,路途有些远。和我年龄相仿的哥,一路与我谈人生,我不时地附和他。也许在他看来,自己遇到了谈人生的最佳对象。
我们涉猎的内容很广,从古代神话到宗教、哲学、宇宙天体,最后到科学家和哲学家,乃至于普普通通的自己。最后他还是无奈的摇摇头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啊!
下车时,我笑着对他说,大兄弟!收好自己的钱,开好自己的车。你没见那些思考人生的哲人们,有的自杀了,有的成了疯子。我们还是乖乖地做好俗人吧!努力工作,享受生活:吃喝玩乐。在这个世界上,做俗人才是最幸福快乐的。
他哈哈大笑,向我抱拳,然后一踩油门,一溜风开车走了。
这些话,前半部分是我说的,后半部分却是我那俗人老公说的。当年他娶我的时候,对我说:我这个人就是一个大俗人,而你却是一个雅人。俗人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雅人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从此以后,我负责经济建设,你主抓精神文明。我们夫妻携手,共建美好家园吧。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他始终不渝,坚定地做一个俗人,快乐工作,努力赚钱,同时更不忘记享受生活:吃喝玩乐。他这一生,除了工作之外,抽烟、打牌是他最大的嗜好。这些却是被我深恶痛绝的。我一直试图让他改掉这些恶习,甚至幻想,有朝一日,他能与我情趣相投,成为我理想中的精神伴侣。
我完美主义的构想遭受了重创,在这改造与反改造的冲突中,他总是愤怒地朝我大叫:你干嘛干涉我的爱好?当初我们说好了的啊!你做你的雅人,我当我的俗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于是乎,那个违背君子协定的人是我。
人生的苦恼,绝大多数来自于纠结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比如诸葛亮,他的毕生的梦想是统一中原,恢复汉室。于是他不惜举全国之物力,费余生之精力,励志北伐,六出祁山。结果却积劳成疾,累死于五丈原。
我很庆幸,自己还算聪明,终于停止了漫长的改造老公之路。国可以两制,大学可以兼容并包,那么家为什么就容不得个性自由呢?我岂不成了禁锢他人天性的戾妇了吗?
然而,我却没有获得迷途知返的快乐和超然。我痛苦地发现,自己就像那个愚蠢的将干,策反周瑜不成,反中了周瑜的诡计,成为千古笑柄。因为我再也不能如以往,淡然笃定于外物了——我被那个俗人老公同化了,但又不彻底。我既做不成雅人,又回归不了俗人。我成了无以归所的精神流浪者了。
他对我说,天生我才,必有所用;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又何必偏偏和自己过不去,拿己之短,比我之长呢?你不也很好地尽到了在家庭和社会中的责任和义务了吗?俗也好,雅人罢,无非是每一个人性情中对立的两个方面。大凡世间之人,皆食人间烟火。灵魂上,向美向善,不负于社会;肉体上,享受生活,善待自己,无可厚非。我觉得,俗人不论对家挺、对社会,都是最有实用价值的。在这个世界上,做俗人才是最幸福快乐的。至于雅人吗?我觉得他们的价值是潜在的,一生大多与寂寞相伴。所以我才将自己定位于俗人。
天啊!我如梦方醒,我们之间,纠缠了几十年的俗人雅人案,终于真相大白。却原来,俗,是落在地上的,踏实可靠;雅,是飘在空中的,虚无缥缈。
愿上帝再给我三十年,我要与老公一道,乖乖地做一个大俗人,还自己一个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