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第一次见到爸爸的眼泪，是在爷爷去世之后。整个葬礼上小南没有见到爸爸流一滴眼泪，都是在忙来忙去，忙追悼会的安排，忙远方亲戚的安顿，除了眼角流露出一丝疲惫，小南没发现爸爸其他的情绪。在葬礼结束后，爸爸坐在小南身边，低着头，说："小南还有爸爸，可是爸爸没有爸爸了。"小南转过头去看爸爸，看见爸爸脸上挂着泪珠，小南的眼泪刷的就留下来了，他突然好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一年，小南上初二。
爸爸第一次动手打小南，是在小南逃掉晚自习去网吧打游戏之后。家里一直是严母慈父的模式，从小到大，小南几乎没见过爸爸发脾气。爸爸一巴掌打在小南的脸上，"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当做没你这个儿子。"说完转身就走，留小南一个人站在原地，小南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真疼。可是除了疼，小南还感受到了点别的什么，从此，小南没在逃过课。那一年，小南上高一。
小南第一次在爸爸面前喝醉，是在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那天晚上，爸爸拿出杯子和二锅头，倒满，递给小南，说："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大人了。"小南接过酒，抿了一口，辣，好辣。"爸爸没什么文化，只希望你能好好读书，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像我一样，一辈子都待在这座小城里，爸爸想让你往外走，往远走，去看不一样的人，去过不一样的日子……"小南听着，分不清是被酒迷醉还是被爸爸的话迷醉。
爸爸第一次穿西装，是在小南的毕业典礼上。小南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在全校面前演讲，小南的导师邀请了小南的父母来参加，只是嘱咐穿的稍微正式一点，没想到爸爸竟然穿了西装过来，小南问起来，爸爸挠了挠头说："不是不想给你丢脸嘛。"小南看见爸爸局促的站在人群里，紧张的像个孩子，在小南上台发言的时候，爸爸举着手机全程录像，十多分钟的讲话，爸爸的胳臂一定举酸了吧，小南想。
小南第一次把女孩带回家，是在夏季的某一天。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安静腼腆，看小南的眼神里充满了爱，爸爸对女孩说，"我们家小南以后就麻烦你了，虽然有时候有点懒还有点馋，但绝对是个好孩子。"小南在一旁大叫，"爸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懒，当然也不馋。"惹得女孩掩面而笑。
日子平静如流水，又夹杂着几丝波浪。比如说，小南和女孩结婚了。再比如说，小南当爸爸了。现在已经是爷爷的小南爸，每天最高兴的就是带着孙女下楼遛弯，听邻里街坊说，"瞧瞧你孙女，长得真漂亮。"
小南想，他现在是幸福的吧。直到，有一天，小南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爸爸在下楼买菜的时候昏倒在菜市场……
……
小南靠在窗台边，看着在地上玩积木的女儿，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眼泪不禁流下，他走到女儿身边，抱住女儿，轻轻的说，"爸爸没有爸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