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树虎的故事
阿挑过生日的时候,树虎爸爸妈妈送给了他一只他梦寐以求的吞吐箱。吞吐箱长得像一只大盒子,四四方方的,密不透风的样子。他记得去年他最小的姐姐哭哭收到的生日礼物是她最喜欢的预言项链。阿挑也很喜欢那条项链,但他转念又觉得男孩子挂项链肯定会被别的树虎讥讽的。尽管预言项链的外观和普通的项链没有什么两样,可上面整齐得串起了亮晶晶的银松珠,煞是好看。哭哭那一晚难得没有哭鼻子,而是开心地戴着项链到处跑跑跳跳。阿挑还闻到了她身上特意喷洒的一股青果草香水的味道。
可是看到阿挑心满意足地抱走了吞吐箱后,哭哭还是难过了好一阵。她肿着双眼,皱起眉头,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对爸爸说:“早知道我也要吞吐箱了……爸爸,我什么时候还能收到生日礼物?”
树虎爸爸先是微皱了下眉,旋即又俯身对哭哭说:“不要难过,哭哭,你的预言项链同样是好东西呢。如果你想知道明年会不会轮到你收到生日礼物,不妨就去问问项链,听听它的预言……”
“可是爸爸,我每天晚上都会问预言项链,我什么时候可以过生日,它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呃……这个……”树虎爸爸一时语塞,“哭哭,预言项链每天只能回答一个问题,你如果实在没什么别的问题问它的话……下次还是让爸爸来用预言项链吧!” 听到哭哭浪费了这么多预言项链的预言,树虎爸爸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不让它发作。接着,他趁哭哭专注于哭泣的时候顺势把项链从她的脖子上摘下来,悄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阿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吞吐箱放妥在地上,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箱子的用法。
吞吐箱是阿挑有一次在和伙伴们一起偷东西的时候知道的。准确地说,那应该算是阿挑第一次从事偷窃活动。他以前经常尾随在别的树虎尾巴后面,看着他们大模大样地把自己的细长尾巴左右摇摆,看得自己心里也痒痒的。他早就想在树虎们面前露一手了,于是他回家后就跑到树虎爸爸的安栖室——一间专属树虎爸爸的单人房间——打算请教爸爸关于偷窃手艺的技巧。
“不行!”树虎爸爸还没听完阿挑的话就厉声回绝道。他没有看阿挑心有不甘的眼神,补充道:“你还太小。”
“可是阿帮他们比我也大不了多少……”阿挑反驳说。
“别人家的树虎我管不着,但是,我的孩子们是不可以的。”树虎爸爸板着脸说,垂下来的视线落到阿挑的头顶,不用猜也知道此刻阿挑的受挫心情。“好了、阿挑,你和阿帮他们一起玩我没有意见,但是,我们家毕竟和别的树虎是不一样的。”
树虎爸爸说完点亮了门上的一盏微弱的蜡烛,顿时,屋内其他的灯火都熄灭了,树虎爸爸被黑暗吞噬了之后就再不见踪影,只见阿挑一个人的身影在地上随着烛焰摇动着。阿挑只得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安栖室。
对于树虎爸爸的反应,阿挑心里还是有点底的。毕竟有一次哭哭偷了一件用来装饰尾巴的金属环,就被爸爸批评了一顿,那晚哭哭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好久,而依照她平时的性格的话,非要在众目睽睽下大哭一场不可。
阿挑打开半掩的房门,看见哭哭冲着火炉伤心地流着眼泪。他在她的抽泣声中了解到,原来金属环并不是她偷的,而是他们的姐姐阿篮从别的树虎尾巴上偷偷摘下来的,哭哭看见了很是喜欢,听到是姐姐偷拿得到的,就更加欢喜,于是便有了她把戴有金属环的尾巴炫耀给树虎妈妈看、却被正巧经过的树虎爸爸得知的情形。
“可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允许我们偷东西呢?”阿挑不解地问,“阿帮经常说明的一句话就是‘偷东西是我们树虎的天职!’既然是天职,偷东西岂不就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他们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爸爸这么做的理由。哭累了的哭哭倒在火炉边的垫子上沉沉地睡着了,阿挑从床上抱来毯子给她盖上,把炉火拨小一些,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继续思考爸爸的心思,想着想着,便也一头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起来。
“嘿,阿挑,看到这个玩意没有!”阿帮把一根细长的短棍不时地向半空中抛去又接住,来回耍弄着。
“那是什么?”阿挑走近过来,一把接住阿帮扔来的东西,发现原来是一根长长的豆荚。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豆荚笔了。”
阿挑阿帮和其他的树虎们齐刷刷地朝声音来源望去,看到阿篮正把尾巴吊在一截树枝上来回打着悠千。
“豆荚笔?”树虎们又齐刷刷地发出疑问。
阿篮一脸不屑的表情,跳下树,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阿挑手里的豆荚笔拿走了。
“喂!”树虎们齐声叫道。
“……唔,这根是真的豆荚笔……”阿篮鉴定道,“这回你可偷到好东西了呢……”说完,随手又把豆荚笔往空中一扔,豆荚笔被阿帮手疾眼快地接到了。
“这个很有价值么?”向来精明的阿帮问阿篮。
“豆荚笔是一种私人专属物品,而且一根豆荚笔只能在一种特定的树皮纸上写字,”阿篮挑起一只眉,斜眼问他:“你觉得对于丢了豆荚笔的人来说,它有没有价值呢?”
阿帮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
“我就知道,那个老头子身上肯定有什么好东西!”一个名叫扁扁的树虎望着阿篮走远的背影说。
“你知道归知道,哪次最后不是由我来出手搞定的!”阿帮白了一眼扁扁。
“可是上上次,我是说,上上上上上次……我还偷了一块鱼贝呢,还有一次,那次那几块铁贝总是我偷的吧……”
“今晚是难得的月圆之夜,”阿帮打断了扁扁,眼珠滴溜溜一转,“我们得偷点特别的。”
“你是说……”扁扁附和着阿帮也得意地笑了起来。
“隐形药水!”除了阿挑的所有树虎异口同声地低声道,把阿挑足足吓了一跳。
隐形药水?阿挑从没听说过这个玩意。可他一抬头,却发现所有树虎的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令他浑身立刻感到了一阵不安。
“是阿帮从盗忆人那里偷来的,”扁扁得意的嘴角几乎要飞起来,“盗忆人肯定没想到自己技不如人,哈哈……”
“但是,我听我爸爸说,从来没有偷过东西的人用隐形药水才会使药水的持续性发挥到最大,我们这里只有你,阿挑,还从没有偷过任何东西哦!”阿帮解释道。
听到要偷东西,阿挑的心骤然紧了一下,这可是他一直以来都很想做的事啊,更不用说可以在阿帮他们面前露一手了。不过,他转念又浮现出树虎爸爸的严厉模样,这个念头使他立即紧闭双眼,试图把树虎爸爸的形象从头脑里赶出去。“可……”他开口道,“这个药水对树虎是有效的么?我是说,我们树虎喝下隐形药水会不会出现不良反应之类的……”
“这个嘛……”扁扁挠挠头,“我还没有想过,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
“别多想了,药水能有什么不良反应!”阿帮抢过话头,“一句话,敢不敢?”
阿挑迎着阿帮那充满狡黠的目光,点了点头。
阿挑从没想过,喝下隐形药水之前要遵从繁琐的准备指令。这其中包括,洗澡、漱口、换上一件新衣服、再涂上一层波浪树树油膏,这还不算当他们聚集在一棵高大的波浪树下的时候,阿帮吩咐他做的一些事情:在一锅事先熬好的蛇牙汤里按顺序加入三棵猫叫草和五块烧红了的猪葵,当月亮刚好移动到波浪树头顶时,倒入一整瓶隐形药水……
阿挑咂咂嘴,喝完了一碗掺有隐形药水的蛇牙汤后,他嘴里满是猪葵的味道,这不禁令他多舔了几下嘴巴。
“可以行动了!”阿帮低声命令道,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
阿挑的速度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惊人——在所有跑动起来的树虎中,他是领头的那个,连平时跑得最快的阿帮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这种感觉令他感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越跑越兴奋,似乎整个身体都在燃烧……他感到,自己似乎从骨子里都快要融化了……
没错,他看了看自己,他已经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了,他不再是一只树虎,他在迅速的奔跑中成为了各种昙花一现的东西:
数不清的树枝、湿漉漉的土壤、星空下飞溅而起的点点花瓣……
长长的石板路、几道街墙、一道栅栏……
满园子正在熟睡的琥珀草莓、几株反射着月光的七星半兰……
一只斑点鼠、一扇木门、闪动着火焰的烛盏……
一个沉睡的老头
窗外的风不时将桌面上摊开的那本书来回翻动着,仿佛也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阅读一般。
阿挑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
猛地睁开眼,阿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他忙跳下床,从镜子前经过时扫了一眼自己的样子——依旧是平常的那身装束——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他立刻感到身体里涌上一股灼热。阿挑大步走到桌前,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本书,书的封皮上印着一行十分醒目的字:
《鲁鲁丁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