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
连建业于董超龙是“哥们儿”。二人一起光腚长大,一起上学,又一起中学毕业,一起成为中国那段特殊年代的最后一批知青,恰巧的是,二人又一起被分到一个大队的集体户。直到这时,他俩的命运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可以说是一对命运共同体。
他们的命运不再交集发生转变,起始于那一年连建业从集体户中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连建业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后来提了干,直至坐到副团职。
董超龙的命运完全不同于连建业。他和连建业是最后一批知青,可悲的是,他竟是最后一批抽调回城。他回城后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他进的工厂在那年月也是家亏损企业,董超龙一进去就和工厂一起开始混子日。
时光荏苒,岁月飘忽,他们再次相见,已是二十年以后的事啦。
那时,连建业转业回到了家乡。在一次同学的聚会上,连建业见到了董超龙。历史学家说,二十年只是一瞬;诗人会说,二十年只是弹指挥间。其实,这都是无稽之谈,对于人生来说,二十年何其漫长,而对人生,又会有多少风云变幻!
此时的连建业与董超龙都早已娶妻生子。惊人相似的是,连建业的妻子与连建业一起工作在银行,而董超龙与妻子工作于工厂。不同的是,连建业夫妇事业丰顺,而董超龙夫妇却因企业改革双双下岗。二人的命运不再交集,他们的家境也有了天上人间的变化。在银行工作的连建业凭借军人特有的嗅觉,在中国实施股份制伊始,便开始了炒股,到了上个世纪末,连建业便已跨入屈指可数的百万富豪之列。而董超龙则因下岗,家境每况愈下,又因妻子多病,到了与连建业相见之时,他们的日子已经到了贫困线。
但地位的变迁,家境的悬殊,并没有影响二人的友谊。那一天同学聚会,他们一直坐在一起,杯觥交错,畅快淋漓。聚会一结束,二人拒绝其他同学的邀请,推掉一切活动,找了一家饭店又接着来。他们谈到现在,回忆过去,甚至久远的童年。然而更多的则是二十年的分别。说道动情处,两个汉子会相互猛击对方几拳。聊到伤心时,两个人又会不由眼圈儿发红,眼底生涩。那一天,二人一直喝到深夜,一直喝到酩酊大醉。
自此,他们又开始了“再续前缘”。自此,他们开始了不间断地联络;通电话见面......自此,他们“哥们儿”这份友谊也走进了各自家庭。于是某些时候,喝酒已不再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偶尔会带上各自的妻子,有时甚至还有孩子。
女人们早就从丈夫那里了解了男人们的关系,当然也就很快熟络起来,成了朋友。这甚至是影响到了他们的孩子,爱屋及乌的孩子们见面也会其乐融融。
但男人们永远是主角,偶尔有了女人也是配角。女人们不喝酒,每到酒桌上,女人们都是以茶代酒,或是喝些饮料,陪着男人们。听着他们讲那“过去的故事”;讲那些令人喷饭的童年糗事;讲打群架,董超龙为连建业挨刀的英勇;讲野浴时,董超龙救过连建业的危险......有时,连建业会讲起老山前线的战火硝烟......男人们讲的眉飞色舞,女人们听得惊心动魄。她们非常羡慕男人们的朋友情。这时,董超龙瞪起眼珠子纠正道:“我们不是朋友,是哥们儿知道吗?知不知道什么是哥们儿?”
女人们摇头。
董超龙伸手,掰着手指说道:“哥们儿是一起扛过枪的,一起下过乡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脏的。”
女人们面面相觑,咂舌撇嘴。戏谑曰:“一起嫖过谁?一起分过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感情在升温,两个家庭的关系在接近......
如果到了这里,依然是如果,那么故事该结束了。然而,偏偏有了然而。
说不上哪一天,在一次又是两个人的小酌之后,董超龙对连建业说:“......建业,我这儿手头有点紧,你那宽裕吗?”
一听此言,连建业有些懊恼。自己明明知道董超龙夫妇早就下岗,怎么就没想到他的手头会紧呢?他怪自己粗心大意!于是那天,掏尽所有口袋里的钱,统统给了董超龙。
两个人的交往依然继续,他们的妻儿依然经常光临他们的酒局,听到他们讲那“过去的故事”。只是有了“借钱”的经历之后,每次酒局,连建业都不允许董超龙象以前那样抢着买单。可更多的时候又都被董超龙阻拦,抢着结清了酒钱。连建业非常感动,他作如是想:董超龙手头那么紧,对自己却从不吝啬,这才是哥们儿。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董超龙“手头紧”时,他都会掏尽所有口袋,倾其所有,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也是两个人的酒局,董超龙颇为踌躇的开了口:“建业,不好意思,有件事要你帮忙。”
连建业端起酒杯,注视着董超龙。他看到的是一张面露难色的脸。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便微笑着往前一送酒杯,颔首道:“说,客气什么。”
“孩子上高中,要用一笔钱......”
董超龙话一说完,连建业为难了。因为董超龙说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又说了一个出乎他预料的数目。连建业除了喝酒无其它嗜好,每个月妻子给他的钱并不算多。这个数目别说他口袋中,就是平常他也无法独自无理由支配。但是还是笑道:“跟我说就对了,谁让咱俩是哥们儿,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姑娘以后也给你当姑娘。”说着,探过身,伸手“咣”地碰了一下董超龙放在桌上的酒杯,然后一扬脖,将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钱,我现在就答应你,不过我手中可没有那么多钱,得回家跟你弟妹说,明天中午拿给你。”
回到家,连建业第一次跟妻子提到了董超龙借钱,并说明了理由。因为董超龙“手头紧”,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少跟妻子编造理由要钱,以至于妻子对他激增的花销产生误会,甚至猜忌。都是为了不影响“哥们”在妻子心目中的印象,他从未告诉妻子原因。但这次他要讲清,因为,一来数目过大,二来名正言顺。
“你说什么?董哥借钱给孩子上高中?”妻子正换睡衣,停住手。
见妻子一脸惊愕,连建业挪揄到:“看把你吓得,不至于吧?”
“至于,太至于了。那董哥说没说,嫂子知道不知道?”
连建业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一边伸手去搂妻子一边摇头。
“闹什么闹!”妻子一把推开他,一脸严肃,“正经的,我问你,说是没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没问。”连建业也严肃起来,“有那必要吗?问不问还不都一样,我们难道能看他笑话吗?”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子上高中这事儿一个礼拜以前嫂子就跟我说了,钱我当时就给嫂子拿去啦!没跟你商量,也没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不能看他们笑话......”
连建业被妻子的一席话击懵了,他一时难以回过神来。就听妻子又说:
“嫂子还说啦,董哥贪恋赌博,亲戚朋友那里早就求借无门了。她怕借了钱又被董哥拿去赌,她这才跟我张口,我是怕你埋怨我挑拨你们哥们儿间的关系,所以没告诉你这些......”
“所以”以后的话,连建业什么都没听清。这一切太出乎他的意外,他怎么也琢磨不出这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什么蹊跷。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掏了出来,灵魂也逃离了七窍,随着那颗心飘荡起来,飞向云里雾里。
第二天一早,当连建业睁开双眼,早已是日上三竿了。他连忙起身准备上班,抬头却看到柜子上放着一沓钱和一张妻子留给他的便条。
“老公,知你昨夜没睡好,就给你请了假......钱给你准备好了,如何处理你斟酌......记住我说的话......”
看到妻子的字条,连建业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挨到中午,他才打电话邀请董超龙来到一家饭店。他跟董超龙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仔细问了这些年董超龙的情况;旁敲侧击地谈到了他的赌博;又推心置腹地劝他戒掉赌博,做点正经生意。他之所以说这些,因为他相信“劝赌不劝嫖”的道理。更因为他们是哥们儿。妻子昨天说,:“奸出人命,赌生贼。”一个人一旦上了赌船,就必生贼心,而一生贼心,就什么事都可以做,父母都可以坑。他没跟董超龙说这些,当然也没有说出妻子早已将孩子上学的钱给了董嫂,他希望董超龙自己说。但董超龙没说。说到最后,连建业将钱放到桌上,推到董超龙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钱给你带来了,你回去将钱给嫂子,如有剩余看能不能做点小生意。”连建业只把话说到此就打住了。
董超龙非常感动,因为在那么一瞬间,连建业看到的是一张感动的脸。
转眼半年过去了,虽然连建业与董超龙之间依然如故,但无意间双方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似乎都在躲避某个话题。
又是一个中午,连建业接到董超龙的电话约他吃饭,他欣然前往。那天,两人喝的正酣,董超龙的电话响了。接电话中间,董超龙捂住话筒,问连建业,“两个朋友,让他们一起来喝点酒,不介意吧?”
连建业原想拒绝,因为他牢记妻子的话“董哥的圈子都是赌徒,不许与他们交往。”连建业想,自己又不赌,一起吃个饭又何妨?谁也不能把自己绑到赌桌上,何况一时之间,他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默许了。
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一进门,董超龙就起身向他们介绍连建业:“这是我同学,光腚娃娃,绝对的哥们儿。”然后又向连建业介绍那二人,“这个是胡歌,这个是成哥,都是好朋友。”介绍工作时,连建业工作在银行,而胡歌和成哥是生意人。因为道不同,也因为连建业心存芥蒂,酒也喝的不温不火。直到后来无意间聊到了炒股,而胡歌竟然是大客户的股民,这才引起了连建业的兴致。话一投机,酒也就喝的熟络起来。喝到酒局结束时,连建业与董超龙都起身去买单。二人争执着到了收银台,才知道胡歌早已经结过账了。
这是胡歌与成哥给连建业的第一印象,他有些许感动,也有些过意不去,就跟董超龙商量想请他们洗澡。于是,决定由连建业做东,去皇家浴都。
洗完澡,几个人来到了楼上的包房。皇家浴都是家档次够高的洗浴中心,包房内麻将机、扑克台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连建业要了茶,而董超龙则又要了酒菜。他们又继续喝酒,又继续着连建业感兴趣的话题。
胡哥,成哥就这样走进了连建业的生活。而到了此时,他对董超龙的这两位朋友,似乎有了相见恨晚之感。
已不知是多少次这样的酒局,又是一次在皇家浴都,仍然是四个人,酒喝的正酣,成哥忽然接了个电话。然后自然地对两个人说,有两个人要玩一场,他与胡哥先走一步。
董超龙似乎正在酒兴上,就劝阻胡哥,成哥,让其另邀时间。连建业也觉得扫兴,于是也就同意了董超龙的建议。
董超龙的建议是:让那两个人到皇家浴都来玩。
来皇家浴都的是两个中年人,进了包房,寒暄过后,双方就摆开了战场。所谓战场:是牌九。牌九,连建业并不陌生,但因他不赌博,所以不懂。今天他是第一次旁观,也真开了眼界。因为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由成哥做桩的赌局就结束了。那两个人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足足三万。
输光钱的二人走了,拿着几万元的“战利品”成哥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沓钱往连建业的面前一扔说:“今天哥哥手气好,给老弟打个堆儿。”
连建业推却,就听胡歌说:“见面有一份,这是规矩。”
董超龙也说:“成哥的心意,拿着吧!”
连建业盛情难却。事后连建业将钱数了数,整整四千七百元。想到好哥们儿董超龙“手头紧”,他将钱给董超龙。但这次董超龙坚决不要。理由简单,钱是给你的。
虽然连建业不缺钱,但面对这份“厚礼”仍非常欣喜。回到家,怀揣这笔意外之财,他开始坠坠不安,既不敢与妻子说,也有些胡思乱想。他想到牌九的刺激,赌博的玄妙,想到了董超龙,自然也想到了胡哥和成哥。倏然感到董超龙的这两位朋友够豪爽、够意气。
一周末,连建业忍不住给董超龙打电话,想邀胡哥和成哥表示谢意。
董超龙牵线,四个人又一次聚会。此时,连建业已将胡哥和成哥当做了朋友,谈话不在拘谨,话题也由天到地,海阔天空。依然喝酒,依然是皇家浴都。在皇家浴都的包房内,几个人又触景生情。说不上是谁引起的话题,也说不上谁提意,再找那二人玩一场。这次是胡哥打电话,一番沟通,赌局一蹴而就。那二人又来到了皇家浴都,包房内同样摆开了战场。结局如上次的翻版,那二人又输了精光,只是这次输了三万还多。
二人悻悻离去,成哥再次感谢连建业,一是感谢他做东请客,二则感谢他带来了财运。说着又慷慨地甩给连建业一沓。又近四千元。
连建业非常惊讶!这又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又要无功受禄,但成哥非常诚恳加之胡哥与董超龙帮腔,他最后还是收下了。
连建业虽然不懂赌博,但他似乎还是猜到这绝非是仅靠财运那么简单。于是,他悄悄问董超龙。董超龙让连建业问胡哥,胡哥玄虚地说了句,“跟你成哥玩,他拿多少钱都白给。”怕连建业不信,胡哥提议,由成哥演练,演练。
牌九摆倒桌上,成哥开始演练。成哥先把牌九明着牌摆好,要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分牌。待他打完色子,然后指着牌九说道:“这副牌是天门的,现在我就让他到我手上来。”你们看我是怎么做到的。三人屏声敛气,凝神贯注地盯着成哥,看他到底如何将这把原本不属于他的牌换自己手里。牌发完了,奇迹也发生了,那副牌竟真真到了成哥手里。而三个人竟真不知道成哥用了什么手段,如何把牌九换了过来。连建业看的目瞪口呆。那天,成哥展示了各种牌九绝技,连建业算是大开了眼界,他领教了成哥那魔术般的手法......
连建业从怀疑胡哥那句“白给”,到笃信不疑,只是短暂的过程。对于他来说,如放在从前对董超龙的赌友心存芥蒂之时,他或许会鄙视这一切,甚至远离这些人。但现在他已经把眼前的二人当做了朋友,对成哥的手法也就欣然接受,甚至羡慕。连建业确信,以成哥的手段其一定是战无不胜。
事实证明了一切。
以后的日子,连建业又与胡哥,成哥以及董超龙经历了几次“战事”,每次都以成哥的全胜收手,无一败债。当然,照旧是每次都给连建业“打堆儿”。到了此时,连建业彻底融入了董超龙的圈子。
又是一次四人的聚会,那二人的电话又来了。轻车熟路,双方找了地方摆开了战场。毫无悬念,成哥又赢了。但这一次,对方似乎有些不甘,其中一人提出要继续玩一局。不过,要求双方“亮底”(亮出双方兜中的钱),然后,对方说出了一个赌资的数目——三十万。
成哥回绝了,理由是不想玩那么大的。那二人不信,例举了成哥久经沙场,见过世面的经历。双方你来我往都是为了玩与不玩而相持着,场面僵持不下。最后,胡哥提议,双方各自商量商量,然后找机会再定。
双方回避后,董超龙第一次埋怨成哥,到嘴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胡哥也说,人谁能跟钱有仇,还能怕钱扎手?成哥说,没人跟前有仇,也没人放走鸭子,只是到哪去弄三十万去?说这些话时,三个人都有意回避连建业。但连建业听得真真切切。此时的连建业如芒刺在背,他想起一段时间以来,成哥赢钱就给自己“打堆儿”;想起自己无功受禄;想到胡哥、成哥的豪爽;于是,慷慨道:“缺多少,缺的钱我拿。”
接下来的场面让连建业动容。三个人同时摇头,摆手拒绝。首先是胡哥,他认为连建业不是“圈子中”人,就别掺和其中了。然后是成哥,他怕“人有失脚,马有失蹄”,万一失手,如此一大笔钱,他根本无力偿还。最后是董超龙,他坚决不同意,理由是,他到不怀疑连建业能拿出钱,而是他知道弟妹最讨厌赌博。连建业在家又不管经济,他根本没有理由向妻子要出那么大一笔钱。而即使要出来了,他又怕连建业的妻子将来有一天知道拿钱跟自己赌博,而落下埋怨;更有甚者,万一失手,他怎么跟哥们儿交待。
兄弟们能为自己着想,让连建业非常感动,但有那么一句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还是决定帮哥们这个忙。同时承诺,一旦失手,跟哥们没关系,局算他的。之所以敢如此冒险,因为他太相信成哥的手法了。
连建业根本不敢跟妻子实事求是,他编造出足以令妻子信服的理由,从妻子的手中拿出了他需凑够的二十一万。他信誓旦旦向妻子保证,钱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归还。因为他深信成哥。
约定的时间,双方如约摆开战场。那场面令连建业惊骇!因为他仿佛看到了香港电影《赌神》的风彩。双方将钱如数地拜倒桌上,然后正装其事地开战。但不同的是,这回成哥却没有了往日的手气。似乎是输多赢少。连建业虽是局外人,但几经风雨,也明白点其中的门道。他以为又是成哥欲擒故纵,只是待他回过神的时候,赌局已经结束。这一回轮到成哥输了精光......
赢方拿钱走人,留下输光了赌资的四个人,如同泄气的皮球,茫然沮丧。胡哥埋怨成哥,怎么会是这个结果,成哥很无奈,说没有人愿意输,自己也输了九万。对方手气太好,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也无济于事。董超龙也探知理由,但他更关心的是连建业,他是自己的“铁哥们儿”输掉这么多钱,让他回家如何向妻子交待!几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成哥,象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脸愧疚地看着连建业。
连建业的大脑一片空白,刚刚的一切恍如梦境。直到此时,他才从梦中醒来。才恍然知道,尽管自己没参加赌博,却也真真切切地输掉了二十一万。因为他仍然记得那句话,算我的局。
冷静过后,连建业傻眼了。二十一万绝不是小数目,这钱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将如此数目的钱转瞬输光,他怎么跟妻子交待?他开始寝食难安,开始感到陷入了绝境。
归还妻子钱的日子越发近了,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无心上班,无心工作。他开始自责,懊悔......他原本是个行思缜密之人,冷静下来,他开始反思;自己根本不是赌博之人,曾经又那么憎恶赌博,何以误入歧途,深陷其中?甚至心甘情愿去赌?是因为认识胡哥和成哥,而认识这二人又是缘自董超龙。他倏然记起妻子“十赌九骗”那句话,难道......然而,他断然否定了这个难道。因为他深信董超龙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他可以骗任何人,怎么可能骗自己!一想到董超龙,绝望之中的连建业如同落水之人看到稻草,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想到一个弥补办法。于是,拿起电话:
一阵寒暄,连建业说:“......超龙,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是跟谁呢?说”
“能不能让成哥再找那两个人玩一局。”
“还玩一局?”
“不然无法跟你弟妹交待。”
“可......”
“钱不用担心,我来筹......”
“我不是担心钱,是担心万一再有闪失……”
“我相信成哥的技法,只要手气好,就不会。万一......我也认栽......”
“建业,咱俩是好哥们儿,已经觉得对不起你了,就别...”
“超龙,别无办法,我得往回捞......”
到了此时,连建业像极了一个真正的赌徒,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那句“我要往回捞,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