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竹条鞭子

        前几天在微信朋友圈，我看到报社林老师写的一篇题为“一个耳光为何会让孩子记住20年？”的文章。文章中作者讲述了一个27岁的青年，在一次与母亲平静的对话中，说起在他7岁时，无缘无故挨了母亲一个耳光的心路历程。20年过去了，当时挨母亲耳光的情景，小伙子还历历在目。

      小伙子是一个优秀青年，母亲眼中乖巧听话的孝顺儿子，他说的话很在理，也很感动人。小伙子说：“……如果不是我内心还健康，您这一个耳光，就有可能打出一个问题孩子，也许就会毁掉我的一生……”看到这里我颇有感慨，小伙子真的太矫情，他的母亲很幸运，没有想到一个耳光，差点打出一个不敢想象的后果来。

        由此，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想起了我母亲和她那一根竹条鞭子。还好，心灵脆弱的小伙子没有生在我们家庭，如果是我弟弟，我就多了一个问题少年弟弟了。 

        我是在母亲的竹条鞭下长大的，母亲的竹条鞭子教育并陪伴了我整整27年。

        记得27岁那年，我因为某件事情惹母亲生气，母亲拿起竹条鞭就要抽我，我顺手抓住了母亲的竹条鞭，笑着说：“妈，我已经27岁了，马上就要结婚成家，您还拿竹条鞭抽我，让人家看到会笑话。”母亲看着我愣了一下，从此以后再没有拿竹条鞭抽过我。

        母亲用竹鞭抽人，不是吓唬，那是真的用力抽，抽打在皮肤上很疼，一种钻心的痛。

        小时候我很调皮，母亲专门用竹条做了一根半米多长鞭子，她对我说，打你我手痛，用鞭子抽还不伤骨头。应该说初中以前，母亲抽我，我比较记恨，初中以后，母亲抽我，我就想方设法逃，但不记恨母亲。年龄大了，特别是结婚生了小孩以后，我理解了母亲，认为在成长过程中，我所做的一些不懂事的行为，母亲抽打是应该的，是对我行为的一种规范，如果任由我的性情发展，说不定我会惹出多大的祸事。

      如今我已到了做爷爷的年龄，回想起少年时，还有不少被母亲用竹条鞭抽打的朦胧印象。

        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姐姐在学校寄宿，母亲在单位车间管生产。每天早上，母亲6:15分之前就要起来，母亲的省级劳模不是独有虚名，她基本上每天都是第一个到达车间。母亲起来我就必须要起来，如果不起来，那么无论春、夏、秋、冬，特别是寒冬，哪怕窗外满天大雪，母亲都会毫不犹豫直接扇开我的被子，用竹条鞭子指着我数三下，不起来就拿竹条鞭子抽……这样抽的结果，使我养成了早晨跑步的习惯，也养成了从不睡懒觉的习惯，我现在已年近60，在我的记忆中，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早晨7点以后起来的记录。

        记忆中被母亲抽的最厉害的一次，是我们几个小孩在家属院中讥笑一个不讲卫生的老爷爷。老爷爷到家里来告状，母亲没有问原因，直接将我的裤子扒掉一顿猛抽，还好，有邻居看我母亲抽的太重，不忍心夺下了竹条鞭子，不然那一次我被抽的结果，肯定惨不忍睹。

        当天晚上临近12:00，母亲加班回来将我从梦中叫醒，我惊恐地看着母亲，以为她又要拿竹条鞭子抽我。母亲没有抽，她的眼睛好像有点湿润。母亲轻轻的抚摸着我受伤的屁股说，孩子，无论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你的长辈，对待长辈特别是爷爷那么大年纪的人，我们一定要尊重。在传统礼教上，母亲教育小孩，在场面上从不给你讲道理，违背了，先用竹条鞭子抽一顿，抽完后再给你讲

      进入社会以后，有不少朋友常常夸赞我一些好习惯。这些好习惯，我确定就是母亲用竹条鞭子抽出来的，比如讲诚信从不失约，比如在饭桌上吃饭有长辈在，我绝对不先动筷子等等。

        我受母亲教育最多的地方应该是饭桌上，母亲常常在饭桌上讲述她的过去。

        母亲小时候家里很穷，饭菜首先要满足干农活的大人，大人吃完后小孩才能吃，母亲一年到头难吃上几餐饱饭。现在家庭条件好了，母亲对生活还是非常讲究，绝对不允许浪费，饭桌上不能掉饭菜，哪怕掉在地上，母亲都会勒令我捡起来洗一下吃掉。有一次我剩了小半碗饭，实在吃不下去就放在桌子上，母亲劝了两次，我没有听，一抬头，母亲一个耳光就扇在我脸上，我痛得嚎啕大哭。后来母亲察觉我应该是身体不舒服，才过来细心的问明情况，安抚了我几句，将我剩菜剩饭全部吃完。

        自我懂事开始，父亲就在外地工作，姐姐在学校住宿，母亲上班天天早出晚归，虽然缺乏大人陪伴，但母亲的竹条鞭子让我早早的有了自律和独立生活能力。七八岁会做饭洗碗，能炒一二个简单小菜，十岁左右就会包饺子，兴趣来时，到母亲公司食堂要一点老面蒸馒头包子，衣服自己清洗，破了也自己缝补。看看现在娇生惯养的小孩们，你跟他们说我们的过去，他不是认为我们在骗他，就是我们在说天书。

      这些年来，我们国家的经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条件得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提高，然而同时我们对待儿孙的家庭教育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看看现在享福的儿孙们，再想想我们从前，差别是多么巨大。

        对于儿孙教育，平民与专家各有各的说法，就是专家们的说法也有许多不相同互相矛盾的地方，不能一言肯定谁对谁错。就我的家庭情况可以肯定，母亲的教育比我成功，因为我自律的生活方式，并没有传承给儿女。儿子，女儿，早上都喜欢睡懒觉，想叫他们起来晨跑，其难度可以用一道数学题来表达，因为这道数学题陈景润都无法解答出来，我怎么能解决的了……用我儿子的话来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以叫我，但你不能违法，打人是违法的。

        母亲没有读什么书，但是我认为她是个有见识有思想的人，今天看了林新华老师关于教育小孩的这篇文章，我突然怀念起母亲的竹条鞭子教育方法来……

        母亲离开我近二十年了，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为了纪念她老人家，希望在天堂的母亲能够听到儿子对您说的话，儿子太想念您了。儿子很久没有梦到您了，您在天堂还好吗？这些年来，我还常常想起您教育我的那根竹条鞭子，今天，我多么希望您能满足儿子一个愿望？哪怕是在梦里，您能否拿起那根我熟悉的竹条鞭子，狠狠的抽一下时刻思念着您的儿子？

        哪怕仅仅是一下，我都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2021年3月16日 晚  宁资虎 草于冠城江景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