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寻思,这村里呆着实在是没有多大意思了,村人们一个个削尖着脑袋,看钱看得比炕头上的老婆还紧,一个个的,都是那么的自私,自私。
他们唯一的共同爱好,便是看人笑话,见不得别人好,一个个都巴不得身边比他们过得哪怕强上一星半点的人,都遭了殃。
阿贵这家伙,真行,日思夜想总结出来的心得,怕是跟时下热议的浅浅体诗歌,都有一拼了,诗以言志,小人物也是人物,任谁也不可小觑的,威武……你待他们千杯醉,他们笑你窝囊废,傻帽给你头上带,占完便宜把你踹。
唉,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采,外面的世界很大,阿贵想去看看。
这世界也不太远,从城中村骑行到市中心,也就七八分钟的车程。
阿贵内心孤僻,却极爱凑个热闹,这不,把自行车往马路牙子上一撇,也顾不得欣赏城市,这熙熙攘攘的大好风光了,一门心思就挤进了这广阔天地下,大有作为的一大堆人群里面。
噢,原来这里面摆着棋摊,人们都在看下象棋啊,这氛围真好,呆在这人群里面,阿贵心里都感觉到了温暖。
阿贵是如同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组织一般,探着脑袋,身体不由自主,一点点的,不引入注意的往中心位置,努力地凑将过去。
象棋这玩艺,国粹,博大精深着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楚河汉界,各霸一方,势均力敌,人马相当,象守田,马走日,隔炮打江山,横车当直撞,像极了人生百态。
热闹。
此时此刻,阿贵觉得自己便是这过河的小卒子,阿贵看着看着,便是有一点不愤了,在想着,为什么是小卒不能回头的,不是俗话说,马才不能吃回头草的吗,跟这小卒子何干,这小卒真可怜,和自己一样,没有了退路。
开小饭馆的时侯,为招揽人气,饭桌上也是常备着一副棋盘的,生意清淡时,阿贵没什么可收拾准备的了,也会凑过去凑个热闹,不懂没啥,图个稀罕。
这象棋真好,自己的人生,要是也如这一盘盘可以输了便立马推倒,哈哈一笑,再重新来过的棋局,多好。
阿贵着迷了,圪蹴在棋摊边,从上午八九点钟,到日落西山,是一直没挪过窝,饭吃没吃没有人看见。
棋盘两旁的棋手,是如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换来换去,一张一张脸熟悉的,如同亲人一般了,加上人喊马嘶的,或站脚助威或指点迷津或嘻笑怒骂或插科打浑或偷艺卖好的围观群众,像极了传说中的江湖。
只有阿贵,一声不哈地蹲在那,没有发表过意见,如入无人之境,神佛坐定了一般,满面肃然的,只是两眼紧盯着,看这棋盘上对阵双方的小卒。
不管对阵双方,谁的小卒向前走一步,他都会灿然一笑,春风雨露。不管对阵双方,谁的小卒被对方吃掉,他都会暗暗吸口凉气,眼眉细垂,秋寒似水。
五哥,尿急,稍候。对阵的大将中有一人突兀立起,冲对方拱了拱手,便飞奔了。
飞走了半天,也没回来。一干人等,盼星星盼月亮般,是盼得此时,天上的月儿也出来了,也不见个人影。
操蛋,怕是看这棋要输,逃跑了吧。不可能,五哥这方占着先手,不可能输的。你咋知道不会输。那你咋知道会赢。呀。呀。围观人中,有两人如斗鸡般呛呛了起来。
不行你来。不行你来。两人心虚地谦让着,谦让来谦让去,谦让到了众人,却是没一个人肯往这棋摊上坐的。
这位大哥,来,看你在这呆一天了,一定是个高手,你上。其中一人扯着阿贵的胳膊。
不行,我不会。阿贵一个字一个字的,温吞吞得对其笑语。
别谦虚了你,来,坐。另一人扯着阿贵的另一只胳膊。
不会,真不会。阿贵心有些急,却仍慢条斯理的对其笑脸相迎。
来吧,你……二人不由分说,便是把阿贵,架到了棋摊专属的凳子上。
阿贵这人,孤僻慢性,不喜多言,你说什么他都听,都会点头答应,是个好人,谁也不想得罪,不过真办起事来,按不按即定好的套路出牌,是不是心太软,一时间又赶去帮哪个人的忙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走棋啊,等什么了你,跳马踩车,走吧,听我的没错……等不及的众人,开始一一给阿贵支招了。
得,连下三盘。阿贵皆赢。对手是连汗都淌下来了。
牛叉,高手啊,来颗烟。
不会。
还谦虚,好,不会不会,来,大师,俺给你亲自点上。
阿贵真不会吸烟,奈何躲不过热情。
再来一盘。啥,不会?俺没听错吧,不会你连赢三盘,侮辱人的智商,这可就是你老人家的不对了啊。对局的五哥是有些急,也不知是嘲弄自己了还是嘲弄天意,反正是打起了百倍的精神。
此局,进入了胶着状态,场内哑雀无声的,支招的众人没招了,都屏蔽了呼吸,都在静静等待着阿贵出招。
半晌了都没动静,众人都有些怀念那个借尿而遁的智者了。
走棋啊,再不走花儿都谢顶了,我这个暴脾气。曾扯过阿贵胳膊的人说。
好歹走一步吧,大师,这是下棋,不是耍贱,没有无招胜有招那一说。曾扯过阿贵另一只胳膊的人说。
众人七嘴八舌地也开言了,象一挺挺面向小日夲开火的机关枪。
啪……春雷一般,阿贵的棋子终于是落在了棋盘上面。
众人一看,全都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象是从面对面的镜子里面找寻着自己。
什么情况这是,大师出招,走了马,马别着马腿。
不少人在想,难道最新的象棋棋规重新修改了,自己孤陋寡闻的还不知道,这马别着马腿也能走了?看来这社会发展的是快,一不留神,奇迹就会在你身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