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就不是那种特别开朗的孩子,据老母亲回忆,那时候唯一发泄情绪的途径就是嚎啕大哭,一旦起了个头,总感觉得哭够本才能满意。
后来到了“成年人连悲伤都调成了静音”的年纪,更多人对我的评价都是: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脾气,安安静静的。
其实从一路的成长轨迹来看,长大和成熟对我来说都只是抽象的概念,我始终学不会和渐渐积攒起来的情绪握手言和,久而久之,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压抑,压着怒火,压着沮丧,压着生活中点滴瑕疵带给我的不爽的感觉。对此,我却无可奈何。
我羡慕团建时侃侃而谈的同事,羡慕她们淡定地展示自我,羡慕她们会说悦耳的句子,让身边每一个人都觉得受用。而我只能缩在不起眼的角落,怕别人注意到我,又会因为那些小小的冷落而感到难过。
纠结,过的太拧巴了。其实我是完美主义者,却每天要装作毫不在意看不下眼的一切。
我会对着镜子狠狠地抠脸颊旁那颗小小的痣,看着它发红,肿胀,甚至流血……后来偷偷跑出去把痣点掉了。
我在意别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会不自觉地去揣测:她说的是不是我?会因为同事调侃我今天的色系不搭,而总想跑回家重新换一套回来。
太多因素可以影响我,太多干扰让我变得混乱。
但其实我从未表现出来过。
点掉的小痣上贴着创可贴,我对家人说修眉刀划破了。色系不符的衣服穿在身上虽然如坐针毡,但也只是多跑了几趟厕所。
我从没说过,也没有人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自己知道,情绪累积到饱和再到疯狂反扑的时候,我特别,特别讨厌自己。
整座城市入睡后,我却睁着眼睛等天亮。偶尔会开着车,在苍青色的天幕下走走停停。有时甚至觉得景色也挺美的,但即使是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快乐。
我的小痣又长出来了,像个倔强的小孩。我拿它没有办法,只能不管了。只不过还是会很留意它,还是会觉得和周围的皮肤有一丢丢违和。
我去看了一位好久不联系的朋友,当时准备考研认识的。后来她修了心理学,我不认为那是治疗,只是随便唠唠。
她没跟我说太晦涩的专业名词,只是问了近况,又说说她最近的生活。在种满蔬菜水果的小园里,她讲究地泡了一壶茶,还像当初认识时候一样,轻轻地叫了一声“妹妹”。
那一刻我自认为把心打开了,舒适的环境,清新的空气,怡然自得的慢生活,以及一直温柔开导的姐姐。我被触动了,就像很久不曾落地的双脚终于获得了实际的踏实的感觉。
“就做你自己吧,管它什么情不情绪,来了就接着,不用去对抗,接受一切,和一切共存,我们才能自在地往前走啊。”
曾经考研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我就喜欢听她讲各种道理,甚至不用倾诉,听她说完,就感觉心里好像做了一次大扫除,那些垃圾情绪早就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后来隔着很远的距离,年岁渐长也学会了闭麦静音,只是偶尔互相问候,好久不曾那么深入地聊过了。
我反复咀嚼那些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我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却从未付诸行动。
回去后,我剪了短发,其实想了很久了,只不过怕效果不理想被别人说丑。
这一次,丑就丑吧,我乐意。
我试着在意自己的想法多一点。
同事们对短发褒贬不一,我努力克服纠结的情绪,尽量从内心深处不去在意,找其他的事做转移注意力。休息时拿着镜子猛照,愣是给自己看顺眼了。
之后的好几天,我发现大家对我短发的热情仅仅维持在第一眼上,后来再没有人问过我,再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
或许……很多时候,纠结的事情,大概率是自己多虑了。
有一次和同事聊天,组里的小朋友提起要去点痣,还担心会很疼。然后顺手一指,“我觉得姐姐这颗痣长得恰到好处。”
“你的痣也很可爱。”我看着她的小圆脸认真地说。
“真的吗?那我……就不点了。”
我不会说,我曾把那颗痣抠到结痂。
好吧,有些东西瑕不掩瑜,可能真的没必要揪着不放。
有一天早上因为太过匆忙,上班的时候蹬了双和衣服特别不配的鞋,心里大喊糟糕,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位说我色系不符的大姐一见眼睛登时一亮,“呦,今天很别致嘛。”
“谢谢,我也很喜欢。”我尽量露出自信大方的笑容。
转过身,还能听到大姐不屑的“噗呲噗呲”声。
其实,偶尔小小回击一下的感觉也不赖。
我还是会有各种情绪,会生气,会难过,会想要张牙舞爪,会想要歇斯底里。但我不会畏惧了,我时刻提醒自己,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有怎样的情绪都是正常的,面对就好了。
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我找到了平衡的方法,不让情绪层层累积。
我会小小的惯着我自己,真实地去表达情绪。我也没有那么惯着别人了,让我不爽的,我也会把情绪垃圾丢回去。即使还有情绪反扑的时候,我也会紧紧拥抱我自己,就像拥抱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摸摸毛,安慰道,“你不讨厌,总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