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要走,我也会招手送它离开,纵然不舍。
爷爷离去的那一晚始,就不再敢回忆童年,我初中前的生活都和爷爷捆绑在一块。爷爷他陪伴我走过无忧无惧的幼年,朦胧好奇的少年,然而却止步在了我准备腾飞的青年,我原本以为,爷爷身体健康,终会长命百岁,岁月会优待他老人家,让我可以陪他慢慢老去,可以陪他老人家观赏每一个日落,走过家楼下的每一个角落,还可以陪伴他每个除夕,把他老人家曾经给我的陪伴和疼爱也让我在他身上付诸实践。只是,没想到,这我以为,在一场大病中,就真的成了我以为,永远都只能是个梦想,注定永远都不能实现。
如果说童年,那爷爷就是避不过的坎。
如果让我在前几年回忆童年的话,肯定是泪多于喜,只是,这两年的职业生涯,改变自己很多看问题的角度和思考问题的方向,同时也因为远离了家人太久,很想家人,距离造就了美丽,所以现在回忆起小时候的所有事情都是带着幸福。
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莫过于和村里的一位小女孩去偷她祖母的钱的事了。
这个小女孩和我渊源颇深,她出生时奶奶为她取了名,抱着她到村里炫耀,刚巧遇到抱着我在村里晃悠的奶奶,两位因小孩聊到一块,互相介绍孩子时才知道,两个小女孩竟取了同样的名字,因我出生稍早,这名字便被我“抢”到手。
也许命中就注定有缘,我从小就和这姑娘玩得好,上树捉鸟,下河捕鱼,我们像连体婴一样天天混在一起,当然,这也造就了我和她一起偷她祖母钱的缘分。
记得当年我们五六岁光景,她祖母便九十高龄了,身体瘦弱,不能独立行走,也因年高,双目不能视物,这真是为我们偷她的钱创造了一个好条件。
下午三四点钟,家里人都外出干活了,她祖母也刚午睡醒来,会有一段时间在自己睡房里梳头整理细碎物品,我和她瞄准这段时间,便轻手轻脚来到她祖母房里,假装和她聊聊家常,聊聊今天的天气,聊聊现在农活…聊着聊着,她就开始四处张望,双脚开始慢慢挪动,越挪越远,看看祖母的表情,再挪挪,挪到三米开外,便一个箭步跨到壁脚的柜子前,回过头朝我示意,我懂她表情的意思,还需要继续聊。
我对老太太说,你孙女去给您端杯水。祖母那口没牙的嘴便咧开来,笑得开怀,干枯的手抚摸着我的手背。我回头望了眼她,正把钱往裤头上塞,一块两块,拿到两块钱后便把钱团好,用橡皮筋一圈又一圈缠好,用红纸把钱一层又一层包好,接着把钱放进一个红色塑料袋里,这一步是个大工程,因为塑料袋总会发出低沉的声音,她慢慢地往门前挪去,挪到门口后轻轻地把塑料袋口封好,再蹑手蹑脚挪回柜子前,把袋子塞到一件黑色衣服口袋里,把衣服塞到最下层,站起身,拎了拎裤头,端起了早已放在了柜子上面的那杯水…
我们这不是第一次偷,也不是最后一次。我们偷过好几次,只是我们每次都不会偷多,一块或两块,有时也会是几毛…还好,后来祖母去世,我们就再没有偷过,不管是谁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偷过。其实,我也会想,其实她祖母是否知道我们偷她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