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不断闪烁的灯,一位神秘的叙利亚女子,撕裂了一个德国中产家庭看似完美的表象。
柏林郊区,雨从不停歇。一栋冷峻的水泥建筑里,那盏灯固执地闪烁着,仿佛在发出某种求救信号。恩格斯一家住在这里,却活得像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直到法拉的出现——这位刚从叙利亚来到柏林的女管家,以她神秘的“灯疗”技术,不仅挑战了这个家庭中的每一个人,更将他们引领上一条崭新的道路。
恩格斯家是一个典型的柏林支离破碎家庭。年约50岁的德国夫妻蒂姆和米莱娜,看似拥有令人羡慕的生活,却各自面临着中年危机。
蒂姆早已抛弃年轻时秉持的理念,向资本社会低头;而米莱娜在成为母亲后失去自我,陷入抑郁与疏离。

他们的三个孩子同样在迷茫中挣扎:17岁的双胞胎姐弟乔恩和弗莱达,以及8岁的小儿子迪奥。
乔恩耽溺于虚拟世界,逃避现实的疯狂;弗莱达则用毒品和狂欢派对,反抗她眼中的伪善社会;年仅8岁的迪奥,像个“外来者”般飘荡于家庭之外,是这个混乱家庭的旁观者。
法拉,这位从叙利亚来到柏林的神秘女子,以管家的身份走进了恩格斯一家的生活。她带来的不仅是清洁与整理,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质。

电影以一个阴雨朦胧的长镜头开场,将我们引入这个隐藏着秘密的故事。法拉肩负着不为人知的使命——“被意外带离人间的灵魂,需要被护送到另一个世界。”
她以独特的“灯疗”试图治愈恩格斯一家的混乱与疏离。但这个看似在帮助难民融入的故事,却暗藏着某种隐性的剥削。
法拉肩负着自己的苦难——她的丈夫和一双儿女,被困囿而淹死在逃难的船舱内。而她深藏的伤痛,在电影中却被缩小至她的意识之内,不被看见。

汤姆·提克威不愧是德国当代鬼才导演,他在《光》中将“魔幻”发挥到极致。作为编导,同时也是优秀的作曲家,他为主要角色各自量身打造了一首逃避现实的主题曲。
电影中,写实剧情与神秘魔幻交织,戏剧性歌舞、动画甚至实验性元素穿插其中。
米莱娜不断变换身份并疯狂质疑:“我在哪?”;蒂姆在健身房中和一群健壮男人齐舞,倾泻对婚姻关系挫败的迷茫。
乔恩仿佛置身天马行空的奇幻梦境,和暧昧对象飞在空中翩翩起舞;弗莱达如《罗拉快跑》的罗拉,骑着自行车奔驰于脑中幻象。

至于迪奥,更直接制作了一部动画短片,变身超级英雄拯救世界,而那个世界就是他们混乱的家。
汤姆·提克威在片中巧妙地运用了水的意象,不仅象征着宣泄不止的焦虑,那股焦虑似要淹没整个柏林。
水同时与法拉经历的苦难相连接,是死亡,亦是劫后余生的罪恶感。
导演更不时于片中穿插一个滴着水的沙漏。水滴如倒数着灵魂的解脱,带来新生,成为救赎,洗涤心灵,将焦虑冲刷殆尽。
沙漏连接着生与死*,也连接着德国与叙利亚,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汤姆·提克威透过恩格斯一家的故事,投射出一团乱麻的德国社会。电影涵盖议题之丰富,如贯彻全片那盏不断闪烁的“光”,令人眩目。
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乔恩和弗莱达两兄妹向父母连珠带炮的咆哮批判:
“我们是典型的功能失调德国家庭。我们自私而无知地活着,浪费又粗俗,我们是不受约束的特权白人、富裕的多收入人群。西方人享有世界秩序,是我们让世界变烂!”
这种直白到近乎像巴掌的怒吼,掴得众人满脸通红,也令人感到稍显直白。在近三小时的片长中,短短几分钟的怒吼就已说尽整部电影的主轴。

影片结尾,迪奥如法拉那般成为拯救者,变身超级英雄拯救了游离于意识之海的家人和法拉。
他再次高声歌唱着《波希米亚狂想曲》,似以童真般的荒谬嘲弄现实的荒谬。
汤姆·提克威透过电影让我们看见那些荒谬,并提醒我们正视那些荒谬。荒谬如何解?他抛出疑问,而非解答。
或许荒谬至魔幻,才是世界的真貌。
电影结尾迪奥再次高声歌唱着皇后乐队的《波希米亚狂想曲》:“这才是真实人生吗?抑或只是幻想?”他那童真般的荒谬,嘲弄着现实的荒谬。
恩格斯一家客厅里那盏不停闪烁的灯终于停止了闪烁。法拉完成了她的使命,而恩格斯一家,也在这场魔幻般的旅程中找到了各自的救赎。
汤姆·提克威没有给出任何简单的答案,他只是让光,照进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