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土

——平棘酒徒

那些逝去的先人，

都埋在一抔黄土之下，

这埋在哪里，似乎也大有学问，

依山傍水自是佳处，

可俺们那是百里大平原，无山无水，

也并无上佳之地。

埋骨何处，似乎也差别不大，

可埋在路上，总不是好的。

那天，

梦见三弟说：“

怪不得数咱家混哩不粘（都是受苦受穷哩），

你看，你看，

咱家哩坟，哉么（怎么）

都到兰（梨树趟里的）那大道儿上兰！”

其实，

俺家的坟，本来在庄稼地里，陇亩之间。

奈何，俺村儿租地的农户，在坟地附近种上了梨树，这梨树大兰，自然得打药，采摘。

夏天，

拖拉机拖着个大个儿哩打药罐，（装满着水）

秋天，

拖拉机拖着车斗儿（车厢），（装满着梨）

重重哩，

轧过来，轧过去！

我默然无语

忽而想到

大贱既是大贵

否极自会泰来

记得，

赵州有个老 革 命，

那些年被打成了反 革 命，

心里郁闷，悲怆，竟然撞墙而亡。

尸首被运回了乡下老家，

祖坟不让埋！

农田不让埋！

荒地也不让埋！！

干脆，

护兵们把他扔了公路边的大壕沟里，

里面还有些黑水，挺深。

人一抛下，

扑通一下，就没了踪影！

也许是太瘦了，骨头多肉少，浮力小吧。

过了几年，

政策落实，昭雪得平，

后来，

人家哩三个儿子都当上了兵，

混成了将军。

十几年后，

是一个清明节的上午，

从南边的马路上驶来几辆绿色哩吉普车。

到了，

从前哩，那个大壕沟附近，缓缓停下。

最后面哩车上，

跳下几个兵，跑过来，打开前面哩车门儿。

将军们都下来兰，

一个个，一身戎装，威风无限。

那时壕沟，已填平，

载上了梨树，

清明前后一片雪白，庄严肃穆。

一共有十来个人吧，

齐刷刷，跪在跪在地上，祭拜先祖。

似乎，有一个人在说些什么，声音不大。

一会儿，

都站起来兰，没放砲，

竟掏出几把手抢，

还有一个从车下卸下一挺机关抢，

啪，啪，啪，啪，啪，

乒乒乓乓乓乒乒乓乒乒乓乒乓……

向

冤死的先人致敬！

村儿里哩族人凑过来，寒暄几句，

有个长辈，

也是好心，

想劝过他们把那坟迁回祖坟。

人家竟不同意，也没在族人那里吃饭，喝水，

虽说族人早就准备好兰。

人家一齐上了绿吉普儿，

一加油门儿，

一溜烟儿，扬长而去……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5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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