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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继续徐堰河游泳。同游者有鳖一只。我们以同一种姿势扑腾着。当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时,鳖已经被贪婪的人们捉上岸。拿到鳖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养起来,绝不吃”。另一人说:“放生的,念过经,吃不得”。我想:人生在世,也不过是某种被“存在”放生了的东西,且随时可能遭遇到“无常”的猎捕。倘若有一天,我们被“无常”所猎捕的时候,对于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无常”或许也会说:“放生的,念过经,吃不得”吧。
河边有一个晒谷子的大爷。说他家里还有一亩六分地。今年打了两千斤谷子。一斤谷子一块多钱,卖的话也就两千来块。他家的谷子要晒两次,这样的话米吃起来有嚼劲。我说:打工一个月最低都两千多块钱。种田不是划不来吗?他说:农民不种田做啥?我说:不还可以种树吗?他说:好多种树的树都卖不出去了。我想:当劳动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劳动就是受神祝福的。当劳动一旦抽象化、为逐利的逻辑所绑架(亦即马克思所谓抽象劳动统治了具体劳动),劳动就背负了诅咒。从某种意义上讲,劳动就是“神”(布尔什维克爱说“劳工神圣”)然而当劳动的定价权不在自己、而在资本,则劳动之神就不再保佑劳动者。劳动者也就“失名”了。所谓马克思主义,就是替劳动之神夺回祂被篡夺的宝座、就是让劳动者自己给自己的劳动定价。
从河中起来,在茶棚老板的指引下,我决定去探索柏条河沿岸绿道。夕阳西下,晚风送爽。在如诗的小路上骑摩托车,真是做梦都难以梦到的赏心乐事。夜幕降临,村树笼罩在一片焚烧秸秆的烟霭中。此情此景,已经久违20年了。我近来感到,吾人身处的这个“第三密度”的世界正在悄悄发生戏剧性的改变。依旧是那个农村,但与20年前的农村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场。风景看起来更美了,然而农业却似乎被抽空了。将来是吉是凶,难以逆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