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理解一个自杀者。
今天早上,小A给我托梦了。
面对我的惊讶,他笑了笑,朝我挥挥手。
我脑中一片空白,心想要说些什么,一边却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为什么自杀了?”
听到我的问话,A摇摇头,似乎早有准备,叹口气反问我:“你觉得一个人最会用怎样的方式自杀?”
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我还是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自杀方式一一列举出来:“服安眠药?含吗啡?投湖跳江卧轨?用枪崩脑门?还是用丝袜上吊?”
“为什么会用丝袜来上吊?”
“不知道,也许当时能来上吊的,只有腿上的丝袜。”
A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我,拍拍我的肩,示意我跟他走一走。
“我记得有一次,我走在马路上,看着手机。在这时我突然想,如果我就这样一直看着手机走上马路,会不会有不幸的司机能刚好撞死我。可之后我在马路上走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发生我想象的场景。所有人都避开了我,有几个司机还放下窗对我大骂‘不要命了?’而我只能笑着向他们致歉。哪怕我告诉他们我真的不要命了,恐怕他们也只会慌乱地逃走吧——大家都是利己主义者,没人愿意为一个想死的人把自己赔进去。”
“后来我就想为了这群利己者,只能由我自己终结自己。于是我开始思考自杀的方式,走路,吃饭,看书,写字,沐浴,做爱……一刻也不停歇。直到刚才,我也在思考有没有更好的方式……”
“凡是你能想到的自杀方式,我都想过不止一次了。我甚至看到过某则新闻里一个因为自慰太多次而死地人,心想这正是适合我的再滑稽不过的死法了,只可惜自己没这精力。”
不知何时,我们走到了A的坟墓前,A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酒递给我,拍拍墓碑上的尘土,让我倚靠在他的碑上。在看到我迟疑的表情后,他一把拉过我靠在墓碑上。
我再次提起刚才的话题:“我想问的,不是你为什么选择自杀来结束生命,而是你‘为什么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A睁大的眼睛中流露出诧异:“为什么结束?有谁的生命是不会结束的吗?”
“我是说自己将自己的生命终结,至少一般人没想过要自我了断。”
“……先不说你是怎样定义‘一般人’。结束生命,因为我想,并且我能。只有能够掌握自己的死,才能感受到自己的活。”
我回味着A的辩证法,不甘地追问:“你就真的对世界,对你的人生毫无眷恋吗,你生前就没有任何一丝遗憾阻止你吗?你……”
“足够了。”A打断我,“不论是主动死亡还是被动死亡,有几人是完全没有遗憾的?想见的人,想去的地方,想解答的疑惑……如此浩瀚,我们穷尽一生也完成不了。我只不过是放下贪婪,告诉自己足够了。就像这酒,若不是今天你来,我才不会喝一丁点呢。”
我的拇指始终摁在瓶口,内心似猛摇后的可乐,却怎么也拧不开瓶盖,纵使想说的很多,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A突然猛地把自己剩的酒泼到他的墓碑上,仿佛是打破沉默地自言自语:“你说这墓碑,抹去上边地名字,还有谁会认得?这样一个失去了个体独特性东西立在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应该留封遗书强调一下的,人都没了,还占个坑干嘛?”
“下雪了。”我开口道。
“是吗?”小A转头看我,“可我觉得还挺暖和呀,是因为我死在春天吗,以至感受停在了那一刻。”
“该告别了。你快走吧,我送你。”
A摆摆手,背对我走远:“我一直在这里,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他的声音与背影缓缓远去,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我将始终未沾一口的酒轻放在他的墓前,双手合十。
“这附近也没有能砸毁这墓碑的石头啊。”
再说,若没了这占地儿的坑,我又如找你呢?
雪停后再想想办法吧,如果这个冬天能够过去。
——来自过去一年经历的一些事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