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十一年。
08年发生过很多大事,罕见的低温雪灾,北京奥运会,金融危机,神七发射成功,314拉萨藏乱,512汶川地震,还记得那一年的“感动中国”颁奖典礼最后的特别奖,颁给了全体中国人。
08年我上小学5年级。
十一年匆匆而过,时光可以带走伤痛,对生命的敬畏却从未减退,十一年前历历在目。
2018年5月12号那天,闷热冗长的夏季,本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
盛夏,学校要求在家午休,迷糊中突然被妈妈叫起,“地震了快跑!!”于是我爸拉着我妈,我妈拉着我,我拉着奶奶,来不及穿鞋,就连家里的门也没关,赤脚一路疯跑,我家在4楼,从来没想过4楼到1楼到距离竟然如此遥远,楼梯间从顶楼不断掉落的碎石块,街边传来阵阵惶恐的嘈杂声,刺痛着我的耳膜,抬头看天的时候,就好像世界末日,除了害怕什么都感受不到,人类在灾难面前的渺小,身为五年级的我第一次感受到。
冲下楼的那一刻还能感受大地在剧烈的颤抖,光着脚踩在地上的温度,连着我的心,被烧得滚烫。满街都是赤脚的人,有些甚至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也有只穿了一件裤衩的,还有裹着一床被单的人,每个人都被未知的惊恐包裹着,过了十一年,那份恐惧,我也没能忘过。
逃离到安全地带后我遇见了同班同学,我们互相诉说着当时的害怕与恐慌,她说她正在上厕所,突然房子就摇晃了起来,说着说着她就大哭了起来,旁边站着她奶奶,一直抚摸着她的头,回过头听见我爸要回家去关门,我急得也大哭起来,妈妈边骂我爸边安慰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回家关门,后来我爸说他当时可能睡昏过了头,不然地震那刻他就不会傻傻跑去阳台对我妈说外面下冰雹了。。。十多年后讲起还会被我爸逗笑。之后又有人跑来跟我们讲,下午不去上学了,学校旁边的煤气罐爆炸了导致这次的剧烈晃动,我当时坚定的相信着,逢人就说别害怕啊不是地震,只是学校旁边的煤气罐炸了,我宁愿是一场煤气爆炸。那天的手机信号不通,我们大家趁着不余震的间隙锁各自好自家房门,拿好外宿的装备,去找各自的亲戚朋友。
当家人都聚在一块的时候才觉得生命的可贵,大家不停的询问对方在逃跑的瞬间有没有受伤,我们小孩除了害怕之外都在暗暗窃喜接下来不上课的日子,那天整座城,都是灰蒙蒙的,有家不敢回,广场,江边,路道上都睡满了人。
那一晚我们睡在大河的堤岸边,草丛上堆满了人,有支帐篷的,有的拿床单铺在地上,还有人拿木棍加上毯子做的一个临时落脚点,都是不停的拿电话报平安,只有我在担心万一又地震,大河会不会变成海啸那般把我们湮没。
那段时间大家都不怎么回家,余震来来回回,街上的人大包小包,我们都是流浪的人,记不太清楚了,我们究竟辗转了几个地方,每天都在找新的落脚点,从河边到郊区的生态园,再到路道平坦哪家亲戚朋友的乡间小房子里,我不知道究竟辗转了多少个地方。
第一次吃到冰冻的樱桃是在那个夏天,以前不知道冷冻过后的樱桃会这般好吃,那个夏天之后再也没吃到过可以放在冷冻室的樱桃,可能是自己不愿意想起那甜美又苦涩的味道吧。
与世隔绝般的过了好多天后才看到电视台报道四川汶川发生8级大地震,小孩子们连动画片也不吵着看,每个人都屏息看着记者报道的相关内容,遍地的瓦砾,恐慌的人群,死亡人数不停的增加,天崩地裂后的无声无息…
只剩沉默。
唯一清晰的是512前一周,讲台上的老师还在眉飞色舞的跟我们讲关于四川的课文,她说四川巴蜀,摇青耸翠,环绕的群山是我们的保护神…
十一年过去了,不管是疯跑时瞄见的碎片,还是被冷冻的樱桃,他们就像那天赤脚踩的大地,滚烫了我无数个冗长又炎热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