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秋末的一天，我由宣传部门调入供应部门。陈副部长带着我转悠部属辖地、介绍情况时，我不经意间在油库和冷库之间的院墙附近，发现了深藏于葡萄架内的两棵还算高大的山楂树。两棵山楂树相互依偎着，互相观望着，一棵果实累累，山楂果子缀满枝头，将整个树状压弯了腰，个头明显低矮了几分；一棵却似不是一个娘生的孩子一样，果实稀稀拉拉，树叶遮掩了山楂果子，树的个头却显得威猛了几分。据同事讲，它俩相依为命，多少年来不离不弃，并且商量好似的，今年你的果子稀疏些，明年它的果子浓密些，两棵山楂树从不闲着。它俩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维护照看的人，依旧容彩焕发，姿态依然，始终念想着每年这个时候的红红火火。
这两棵山楂树，远有三十年以上的“工龄”了。我参加工作时，粗略记得只是一人多高的树苗。最初的几年，几乎每年都能见到它俩的身影。如同矿工同事的如影随形，犹如人的脸面由白净到沧桑，山楂树的个头一年一年长高，枝繁叶密，一年一个样，与门口那几棵年岁还要久远的柳树，共同装点了这儿的风景。现在的油库管理员小王说，这几年山楂树丰收了，到了这个时候，“山里红”一片，远看像涂了胭脂粉，经过加强管理，鸟儿来蚕食的少了，糟蹋的东西少了，自然收获多了。我抬眼望去，近处的，在褐色的树枝上，山楂三五成群，俩三组队，样子已经由青变紫，争着探出头来吸纳阳光，予人以笑脸；远处的，密密麻麻毛茸茸的叶片意图将其覆盖，却也挡不住红透了的果子的俊俏模样，几颗一团紧紧围拢，团团之间牵手相连，怕是失却团聚的机会般，迎着阳光，个个红皮白点衬托，颗颗喜笑颜开，我想，如果再有几棵山楂树，会把整个天空染成红褐色，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山里红”了。俗语道，风儿吹落的枣子不熟，而山楂确是很少提前落下的。粘连在树枝上，果子从不含糊，即使是风吹雨打，即使是鸟叼虫咬，即使是烂也要烂在生我养我的枝上，所以我们平时是很少在地上见到整个的山楂果子的。
立于山楂树下，自然想起诗人海子关于山楂的著名诗句：火红的山楂树/像一个女孩畏惧群山/呆呆站在门口/她不会向我/跑来！……
海子接着写道：我走过黄昏/像风吹向远处的平原/我将在暮色中抱住一棵孤独的树干/山楂树一闪而过啊山楂/我要在你火红的乳房上坐到天亮……
诵着海子的美妙诗章，看着眼前的山楂树场景，褐色的枝干上分明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她在等待什么？她在遥望什么？多少年来，意志未衰，鬓发未灰，容颜依旧鲜亮，不会是一直坐等到天亮吧，并且天天如此。我陶醉于这样的景象，一定是现实中少了一些缠绵悱恻，少了一些优雅如诗的环境……
静静站立树下一会，经历如同潮水一阵阵袭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面对于两棵山楂树的冷库里，领用了集体福利比如带鱼、烟台苹果、木耳、大米等在树下歇息，矿工师傅们那喜不自禁，那知足意满，似乎发生在昨天。而眼下的大树旁，油库管理员小王和小程利用业余时间开垦的菜地，却有了一番新的茁壮：季节蔬菜没断流，只要劳作不闲手，茄子、辣椒、苦瓜、黄瓜、白菜……应有尽有，既打发了业余时间的寂寞，又丰富了自家的菜篮子，两全其美。每当我到这里看看山楂树，填写油库上岗巡检记录，两位同事也总是拿出塑料袋，装上几只苦瓜黄瓜，我很高兴，也算是分享他们的劳动成果了。
两棵山楂树是不嫌寂寥的，近年，矿上在相距山楂树百十米的老煤仓建起了年入洗能力八九十万吨的洗煤厂，将升井的煤炭颗粒归仓，洗干榨净，减少了污染，增加了收入。厂子周围的树木鲜花不断，青绿相间，整个环境像个花园。众多的树种里，却是没有山楂树的果红叶绿，秋末冬初的红满天大概只有山楂树了。看着这两棵山楂树，应该也是一种天然的补偿和填空吧。
我面前的这两棵山楂树，已经见证了矿山的兴衰史，并且还在时时刻刻观瞻着矿山的发展，无论低迷市场还是价格飞扬。我面前的这两棵山楂树，强烈的依恋着，依恋着培育它们成长的矿工师傅们。它们似乎更懂得，知遇感恩，就要报答；知晓报答，就要奉献出红红火火的果实，这正是两棵山楂树的念想。
作者：张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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