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安
本书是一位出家人,明安法师所著。描述了出家子弟的日常生活,也表达了对佛法,对人生的感悟。用词生动形象,文笔优美,没有距离感,同时又引人深思。非常推荐一读!转载请标注,求点赞。
人言落日是天涯
>> 我有一部很喜欢的漫画,里面说人们之所以看不到神明,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感都稀薄到跟背景融为了一体,于是都被理所当然地忽略掉了。
>> 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 “你既然知道我指的方向是月亮,那顺着方向看到光以后,就再用不着这手啦。”
>> 秋实没有哭喊,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流离,他好像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哭喊是无用的,所以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苦大仇深的表情,抑或是属于小孩子的唯我独尊的任性。
>> 我甚至能想象出秋实拿着我给他的备用钥匙高兴地推开门后脸上的落寞
>> 下雨时,雨水从屋檐滴下的滴答声听起来像是渐行渐远的脚步,你可以沿着这回廊向前向后走无限远,但永远找不到归宿。
>> 斋堂煮的烂番茄特别酸但是我很喜欢因为拌在米饭里吃起来像乐事。
>> 不自在的感觉像是黏附在皮肤上的黏稠空气一般挥之不去。
>> 长大后,独自在外,要是有人能稍微费心去问一下你吃不吃得惯,那基本上就可以叫一声妈了
>> 我在露台上一边逗狗一边等黄阿姨的面出锅,晚上的时候夕阳正好斜斜地照在露台上,山间都是葱郁的植被,风一吹就跟着沙沙地响,不时有成群的鸟儿从中飞进飞出,对我来说,这是每天在远离人间烟火的庙子里,生活气息最浓郁的一刻
>> 只要她在这里帮助了别人,应该就会有人在远方对她的儿子做同样的事情,这就是她简单又朴素的宗教观,只要做了善事就一定会有回报——当然,她所求的回报对象并不是她自己。
>> 学习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可能是为了空头许诺的游戏机,可能是为了让父母开心起来,可能是产生了只要学习好就会被人喜欢的错觉,也可能只是因为惯性吧。
>> 凌晨被吵醒的副作用除了朦胧的睡意之外,还有不受束缚的想象力,被窗帘遮住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好似一个充满未知的黑暗森林。
>> 无处不在的格格不入也让整个庙子在我眼里变得有些吓人了起来,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树起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敌意。对着谁呢?不知道。
>> 庙子在南方,多雨。在客堂当值时,下雨的时候我经常走出来站在客堂门口,看着雨水哗啦哗啦地打在殿堂的屋顶上,从屋檐上落下来、从树叶上掉下来、从台阶上流下来。下雨时很少会有人来,就算是不停歇的雨声也阻绝不住客堂里的安静和冷清,哗啦哗啦,哗啦哗啦,雨似乎要一直这样下下去,雨要是能一直这样下下去就好了。冷暖都是人情啊。
>> 黄阿姨和金毛都离开了寺院,我便失去了平日里所有的聊天对象,能跟谁说话呢?雨滴吗?它们也不常来的。
>> 只是一边走神一边接受着教育,唯唯诺诺的同时也在翻涌着少年意气。
>> 社交恐惧和经常睡眠不足导致的面瘫等级的表情丰富度,再加上间歇性智齿生长带来的疼痛,让我在多数对话中都尽量只用“嗯啊”来做言简意赅的回答。
>>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 “那个啊,是龙天护法,是护持出家人的,有他们在,鬼神莫近。”“哦。”“每个出家人都有的,你也有。”师兄往嘴里丢了片薯片,咔嚓咬碎了。“所以你就安心吧。”他说。
>> 光线跨越一个天文单位的距离到达地球只要五百秒,阳光跨越1.5亿千米照耀在客堂前面空旷无人的躺椅上只需要五百秒,然而即使速度达到一个c(真空光速),也还是跑不赢离别。
>>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
>> 像以往一样,我很享受每天这样头脑放空漫无目的地在方圆一百来平方米的地带独自踱步的时间。
>> 当然,世乡不去诵经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概和我心甘情愿去诵经的次数一样多。对回笼觉的向往再加上心里的懒散,
>> 他一直都直挺挺的,看起来仿佛有着自己的节奏,只是那节奏恰好同别人一样罢了。
>> 他这么说着,然后把手里把玩的树枝用力向远处抛了出去。虽然被扔出去的枝丫只落在了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但他所说的话好像不止于南北。
>> 世乡是个很虔诚的人吗?我不知道。虽然几乎从不缺席,但他也很不喜欢每天的早晚殿,他经常也会显得很跳脱。他像我一样把常见的切口用在反讽上,但不会像我一样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 幼儿园是一个对行远来说永远都没有放学时间的地方,他住在幼儿园里,但这里不是家,也不会有人来接他回家。
>> 害怕挨打,跪下去以后行远一直都不敢站起来,即使后来大人们不再看了,留在记忆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一直跪在了那里。
>> 上课这种随众的活动,即使学不到什么东西,但只要不出席就算是罪过了。
>> 烦躁溢于言表,心里淤积的情绪像是要爆炸一样,到了遇到谁都不会有好脾气的地步,但被人询问为何暴躁时,行远也只能用一句“我不会英语”来回答。
>> 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开始,现在没有办法从中间去学习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了。
>> 行远觉得让他烦躁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从来没有机会去正常地上学的自己。可是,他能因为这个去责怪以前的自己吗?那时候的自己又弱小又无力,即使现在的行远可以跟过去的自己对话,没有上过学这个遗憾也不是语重心长地说一句“要好好读书啊”就能弥补的。行远觉得自己真是太无力了,从出生起就伴随着他的无力感一直到现在也挥之不去,胸腔里堆满了躁郁,可行远就连该去厌恶谁都不知道。
>> 对行远来说,生活就像是一艘没有桨的船,选择和改变的力量是一种奢望,自己甚至连该去信仰什么都已经提前被人决定好了。
>> Want是动词,意思是想要;Wanted是被需要,被通缉,形容词;Unwanted,形容词,意思是不被需要的,被讨厌的,没人想要的。
>> 是吃得惯。行远倒也不是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更不是吃不惯庙里的斋堂,他就只是想要被询问一下而已,哪怕只是拉拉家常也好
>> 纵然生活从来算不上富足,他真正想要的应该也不是这些钱财吧。
>> 行远很不喜欢这些,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被摸脑袋、被掐耳朵都让他觉得很反感,可爱又有什么用,可爱就等于会被爱吗?
>> 刚去文偃寺的时候自己怀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情,行远已经忘记了,可能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情,行远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不停地更换生活的地方,他早就学会如何把面对新环境时产生的不安感深深地埋起来,行远让那些蛰伏起来的不安变得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 埋起来的感情那么多,可行远还是觉得自己空空的。
>> 行远只能对着自己许愿,然后——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忘掉它们,从此再不去想。
>> 慢慢地,就连行远自己都不再去倾听自己的声音了
>> 事实上行远一直都不清楚自己的玉米长不大的原因,就像生活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一样,行远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发生,不过他已经学会不去太过在意了,反正在绝大部分的时候行远也没有办法去控制它们的发生与否,
>> 种地虽然很累,但行远乐此不疲。播种和收获的循环让行远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掌控些什么了,这种力量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不少安全感。
>> 起码,在这里,他能在别人的眼中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 像行远这样跟这个世界的联系既浅薄又微弱,说起来也就只是存在在这里而已的小和尚,即使就这样消失了,又能掀起多大的涟漪呢?只怕比跳进潭水里时溅起的水花还要更小些吧。
感想:我无来处,亦无归途,我将所有惶恐与不安嚼碎吞入腹中,却仍觉空虚寂寞。我与自己对话,可我也渐渐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就这样吧,没有浆的船,无法选择未来的无力感,处处是逆风,也处处是归途。
>> 对行远来说,故乡是一个比明月更加遥远的地方,行远不知道当低头看到从窗口洒进来的月光时,自己应该去思念哪里才好。
>> 对行远来说,故乡是一个比明月更加遥远的地方,行远不知道当低头看到从窗口洒进来的月光时,自己应该去思念哪里才好。
>> 旅途给了他一个目的地——只有在路上,行远才觉得自己是在回去。
>> 生死这种问题对刚刚十岁的行远来说还实在是太过轻巧了,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的,相遇和告别,重逢和再见,出生与逝去,全部都是轻飘飘的。
>> 行远想,自己的一生会不会也是像这样,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借宿,离开的时候再自己收拾好床铺,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
>> 很多时候行远就只是任由着时间掠过,把自己藏在人群中,从来不去想第二天。
>> 无情是行远的利剑和盾,他只能也必须要熟悉它,行远没有别的选择,无情让他能抵御这个世界,让他可以长大。
>> 行远把这些小小的愿望都埋在了心底,越埋越深,直到它们全部消失不见,变成了某种空空的东西,然后那些空空的不可名状充满了现在的自己。
>> 可行远的朋友圈比行远本人要开心太多了,看着自己朋友圈里那个充实又幸福的人,行远竟隐隐地有些嫉妒了起来。
>> 那些在记忆深处闪过的模糊的影子,是自己的过去,是过早的离别,是自己抓不住的东西,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温暖,是自己一直想对着倾诉的对象。
>> 世界这么大,可即使只是一间小小的地下室也让行远无能为力
>> 想逃出去。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去,然后继续逃。可是行远经常觉得,面对越来越大的世界,自己手里拿着的,一直都只是一块放硬的馒头而已。
>> “结个缘,这样你就能记住我了。”
>> 行远小时候特别可爱,是那种让人想捂着胸口在地上嗷嗷打滚的可爱,并不是说现在的行远不可爱,如果可爱的满分是十分的话,长大后的行远可以到九分,而小时候的行远,大概就有9.8532875721分。
>> 他这样说是在赌气,他很希望大人们能够察觉到他的心情,但是又很赌气地不想直接说出来,于是大人们也就真的没有深究他不吃饭的原因。小孩子丢掉了玩具,还没有吃晚饭,变得更加难过了。
>> 屋子楼下门口的佛像处经常会有人摆放一些水果和零食,行远路过时偶尔会抓起一颗糖,见我看着他,佯装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嘻嘻笑着说菩萨同意了!喊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剥开糖果一口吃掉。
>> 这总让我感觉行远他觉得自己不重要。
>> 而我每次拉行远出去找吃的、散步、看电影或者做其他什么活动的时候,他总是说随时奉陪,仿佛自己永远有空一样,有时回应得晚了还会生怕自己被甩掉一样地飞速奔来,看我们还在,然后如释重负地开始气喘吁吁地笑。
>> 你们能看着我进了房间以后自己再回房间吗?”语气就像是一个怕黑的小孩。
>> 那些被行远积攒起来的感情就像是小小的肥皂泡,它们悄悄地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可即便再大的肥皂泡,消失的时候也静悄悄的,只是微弱的“噗”一声,然后就不见了踪影,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 和我偶尔的颓废与矫情不同,行远是一个完全有资格对这个世界失望的人,可越来越多的时候行远看起来都会很开心,甚至还没心没肺的,我就不由得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 他本以为自己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时间马上就要用完了。
>> 原野只记得妈妈是在自己三岁那年去世的。那时的他连何为死亡都不甚了解,只知道在那之后那个叫作妈妈的人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的视野里了。
>> 回忆里那时的画面就像是电视剧中的慢镜头回放一般,路不长,他却用慢半拍的脚步跑了很久,风缓缓地吹动着草木,阳光透过大树的枝叶从头顶上唰唰地倾泻下来,一切都清晰缓慢地运行着,直到他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
>> 不知道其他同龄人各自有着怎样的人生,不知道除了眼前正在继续的生活之外还有其他的生活,不知道除了笔直地向前延伸之外,道路也会通往其他的地方。
>> 话虽如此,原野却是从没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艰辛,生活虽说不上是锦衣玉食,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吃穿不愁了,原野并没有想要得到更多的欲望。
>> 放假去跟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原野总是能吃到各种各样很好吃的东西,路边的各种水果、凉菜、烧鸭、烤鸡,只要遇到,父亲总是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给原野。后来他才知道,等自己离开后,父亲的食物就又变成了一天两顿的馒头就咸菜。
>> 想要上学就要有相应的付出,在河里抓鱼就是他的付出了——有失总有得
>> 但跟其他人不同的是,同村的其他孩子多少都是抱着游玩尝鲜的心态去干活,而原野,则是为了可以让生活继续下去。也因此,他无论做什么都会特别拼命。
>> 作为时光的印记,那段日子在原野的身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砍鱼时不小心砍到自己留下的刀疤,有被火烫到的烧伤,还有其他各种磕碰留下的痕迹。
>> 虽然医生说生病的只有自己,但原野开始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身上的癌症也扩散到了家人的身上。
>> 活下去也太痛苦了,活下去是一件比死去要艰难太多的事情。
>> 在还活着的最后几天里,要好好的啊,要开开心心的啊。
>> 原野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爸爸就坐在他旁边。大巴车缓慢地开动着,原野想,自己的出生是父亲带来的,生命的最后一程也是父亲在陪着,真好。
>> 跟上一次不同,这次原野找不到的不是路,而是时间。
>> 生活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比别人遭受过更多的挫折和苦难就优待自己,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走过的路比别人更曲折就柳暗花明,生活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延伸的日子,是夜以继日地不停生存。
>> 原野最酷的时刻大概就是看完一部我推荐的电影后咂了咂嘴,略带不屑地说了句:“癌症嘛,谁还没得过呀。”太酷了。
>> 鞋子里进了小石块懒得弯腰就这么走了十站地等回去的时候石头已经碎了
>> 后来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庙子里的出家师父过完堂后都把钵放好直接走掉了,都不用拿去洗吗?洗当然是洗了,只不过是用开水冲洗完后大家就直接把它喝掉了啊。
>> 施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
>> 很多人都在忙忙碌碌地寻找着什么好赋予人生些许意义,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小白的人生在开始前就已经被赋予了目的和意义。
>> 倒不是因为父母冷漠无情,作为虔诚的佛教徒——他们坚定地认为家中的牵绊和情感的挂碍会成为小白修行路上的阻障,于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有意无意地疏远着小白。
>> 眼看着来之不易的巧克力就要消散于水中,情急之下小白伸出手抄起袋子就往嘴里塞,样子狼狈至极,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 庙子里的日子好似单曲循环,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住得久了,常常会不记得今夕何夕。
>> 隔着远远的距离我都能感到他那仿佛要挣脱出语句化作实体的开心。
>> 无适莫故。心之所主为适,心之所否为莫。毁形守志节,割爱无所亲。
>> 可那一刻小白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出家人,又何尝不是扔开父亲母亲,然后自顾自地去追寻自己的理想了呢?
>> 在这样的日子里,连雨水都可以成为生活中的惊喜。
>> “倒是走得了无牵挂,说走就走,像他的风格。”
发表想法:三千威仪八万细行的意思是指在佛教中,对于比丘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规范和细节的要求。具体来说:
三千威仪:这部分是指比丘在行动(如行走、站立、坐着、躺着)、静止(如站立、静坐)以及言语(如不杀生、不偷窃、不邪淫、不说谎话、不骂人)等方面的威仪。每个威仪都有相应的戒律,如果将所有威仪集合起来,共有三千种不同的威仪需要遵守。12
八万细行:这部分则是描述比丘在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各种细微的行为规范。这些细行包括身体动作、语言表达、思想态度等方面。当涉及到如何细致地划分这些威仪时,可以形成八万多种不同的细行。这些细行的数量是根据不同的分类标准和计算方法得出的,有的文献提到八万四千,有的文献提到更多。
综上所述,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强调了佛教徒在修行和生活上的严格自律,以及对每一个细微行为的认真对待。
>> 三千威仪八万细行
>> “出家时间不长,过年能讨红包的地方倒是越来越少了。”
>> 我经常觉得自己直到现在才能理解他前几年所说的话的含义,才能知晓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下隐藏的暗流,才能发现在晨钟暮鼓间兀自跳动的少年的脉搏,才能看到行住的威仪后无比漫长的日日夜夜。
>> 他正朝着自己曾一度想要逃离的方向埋头奔跑。
>> 波澜不惊、佯装看破、若即若离、稳如磐石却又玩世不恭。
野渡无人舟自横
>> All sorrows can be borne if you put them into a story.[插图]——Karen Blixen
>>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老和尚问他。这说法可真奇怪,道悟想,去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居然要用“回”这个字眼。
>> 这世界上和童话里那么多五光十色的灯火,终于有一盏是为他点亮的了。
>> 生活是一面无澜的湖,一样的日升月落,一样的暮鼓晨钟。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以至于回忆起来的时候,道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这里过完了一辈子。
>> 那一瞬间既短暂又漫长,漫长得像是道悟之前所有的人生,那一瞬间之后他的人生却跟之前截然不同了,然而除却少了一个人之外,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 本以为师父去世后自己会很慌乱,但道悟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跟以前一样井井有条,像是师父活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 几天前,他去医院时,师父又牵起了他的手,上面传来了他早已熟悉的不再陌生的温度。师父对他说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的台词:“我们回去吧。”
>> 他把迟早都要松开的手握得很紧。
>> 庙子里没有夜灯,但刚下过雨的夜空月朗星稀,银河悬在头顶,淡淡地发散着数万年前的光,月光冷冷地铺下来,远处的星辰像是坏掉的灯泡一样在闪烁着。
>> 我们看不到充满了光的夜空。所有的星星都离我们越来越远。远到发出声音也听不到,写在信上也无法传达。
>> 花谢花会开春去春会来你说它们咋这么欠呢
>> 才刚进了4月气温便突然开始下降,似乎夏天还没到来就已经被绵绵密密的雨水冲走了。上早殿时,经常一探头才发现外面的石板都已经被打湿了,上面泛着熹微的晨光,然后才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
>> “嗯……大概有二十个高位截瘫那么高。”“现在闭嘴我们还是师兄弟!”
>> “啧啧,结果还是被你划破一道口子啊。”“不客气。”“我没有说谢谢!”
>> 今后的日子也会一直跟今天一样吧。这个念头在让人略微心安的同时也让我隐隐地生出了些惧意。
>> 所谓晨钟暮鼓,并不是庙子里会在清晨敲钟入暮打鼓,而是在早上时先敲钟后打鼓,晚上的时候先打鼓后敲钟。
>> 眼看着下雨了我也不甘落后文艺地站在大殿前眺望着远方感慨:这雨啊大得人尿急
>> 佛法讲无常。刹那生灭、迁流变异,皆悉无常。而我面对一切突发状况时的无能却似乎变成了唯一的恒常。
>> “看到前面山上那四棵树了吗?我们就到那里……”一抬头就能看到前方的山壑上异常显眼的四棵树,难道今天的跋涉就要到此为止了吗?!“休息一下,然后再翻一座山就到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山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 僧人离开常住的寺院去另一个寺院暂住的行为一般被称作“挂单”。
>> “家徒四壁”在这里已经成了褒义词——起码说明家里还有完整的四面墙。
>> 大概再过二十年,村里的老人都入土、小孩也长大到可以进城打工的年纪时,这些村子就会消失了。
>> 经窗冷浸三更月,禅室虚明半夜灯。
>> 看着热闹起来的小学,我甚至产生了一丝不该产生的自豪感——这一路自己接受了他人无数的善意,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把这份善意传递出去了。
>> 我知道,美德从来都不是被贫穷孕育出来的,贫穷只会让美德丧失发生的机会——而所谓贫穷,简单的一句“没钱”是根本没法概括的。
>> 在山区的几天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再从吉祥物堕落为全队累赘,可能再多跋涉一天我就会油尽灯枯当场圆寂了
>> 耀青师兄的存在感已经和整座寺院融为了一体,不鲜明,不抢眼,像是背景一样被默认般地存在着,大家很少会特意地去注意到他,但也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跟这个庙子就该是在一起的。
>> 知客师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非关因果而修善”的具象化,是人形自走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他很少会请假,每次短暂的离开都会让客堂的运转陷入几乎暂停的状态。不知不觉地,他跟这座寺院,似乎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 “不用了。”知客师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说,“我人手够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周回响着。“然后你就真的直接回来了?!”回到寮房后,来昭师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我。
>> 然后师父拿出镊子帮我夹走了杯子里的茶渣,茶水上的涟漪一路泛到了我离开多年才建立起的防线上。
>> 一般来说,寺院里总还会留着出去读书的学僧的位置,其间的单金——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生活费——也都还会留着,算是一种归属感的延续。
>> 师兄喜欢在打坐完后煮茶喝,坐完香,清晨的阳光初上,就着熹微的晨光斟上一壶,就这样来迎接新的一天,实在是自在得很。
>> 起笔时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写出来的字也正气凛然风姿潇洒颜筋柳骨
>> 来去都很干脆,重逢和告别都称得上利落,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俱无差别。像是抽刀断水,然后江河湖海全部戛然而止。
花径不曾缘客扫
>> 把走过的时间一下子摆在眼前,总会让人产生莫名的隔世感
>> 所以说,虽然无法进入查询页面,但对微信的第一个好友是谁这事,我是不需要系统来帮我回忆的。
>> 我就在床上呢,我就不休息我就要动!我扭……扭扭扭扭扭……哎呀!
>> 还有醉酒后会到处给人打电话而且整个人都变得特别萌的设定。
>> 他年纪比我大,课也少,所以经常我中午下了课给他打电话时,他才刚起床,随口敷衍一句“你等等啊,我洗个脸马上就下楼”,然后我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所以你脸到底是有多大啊,居然要洗半个小时!”回忆起这事,我在墨尔本的夏夜隔着电话吐槽道。
>> 这人曾在学期末我穷到天天煮挂面拌老干妈吃的时候,硬闯我宿舍给我留下两百块钱
>> 至于学习,跟电子海洛因比起来,学习就像是饭后堆积成山的洗碗池——没有人会想要主动靠近它,没有人。
>> 不同的是生活找不到攻略,不提供存档点,没有S/L大法,不能抹掉重来,所有的失败和尝试都会留下无法擦去的印记。生活可比最高难度的游戏艰难多了。
>> 你不是任何人的工具和玩物,不是命运的囚徒,不是战争的种子,你要亲眼见证外面的世界。——史涅克(出自《合金装备》)
>> 奇迹的公式等于万千努力加上绝不放弃。——凯琳·塞拉菲姆(出自《风色幻想3》)
>> 那时的我,拿起手柄就能化身劈开荆棘斩断黑暗于危难之中扭转局势识破阴谋保卫世界的主角,拨动摇杆就能变成弃一切于不顾千里迢迢从远方赶来只为拯救挚友的英雄,跟充满惊奇和危险的异世界中一往无前的勇猛比起来,早饭的豆浆油条、不断重复的考试、每周都要打扫的教室、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不过是一些烦琐的鸡毛蒜皮罢了。
>> 因从念起,果从业生
>> 你看,玄奘是僧,李叔同是僧,做视频的人也是僧,虽然都是光头,但大家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 如果说学习是没人愿意靠近的陈年洗碗池,那论文就是其中埋在最下面的、年份最长的、已经开始长绿毛的油腻脏盘子。
>> 似千钧压顶万山难越,长吁短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寝难眠,魂飞魄散意难平!
>> 外国人应该都是显得很不羁的,比如受着不同文化的熏陶也仰仗着高福利的支撑勇敢去做自己,努力追梦或者环游世界什么的。
>> 方便和便宜也是不能兼得的——你看这两个“便”字连发音都不一样。
>> 马里奥马里奥!我家冰箱出问题了,麻烦你做饭的时候给我也做一份!”“好的没问题,你家冰箱怎么了?”“里面没吃的了。
>>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像是一对结婚三十年,孩子已经长大并且已经搬出去自己住,丧失了生活的热情每天都只是平淡地度过,连架都不曾吵过只是在凑合着过日子的暮年老夫妻。
笑而不答心自闲
>> 承认自己的缺陷可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是否定自我的心理自杀,还是否定别人更容易些
>> 自我意识过剩是所有成年人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何况小孩子能懂什么,把他的尊严杀掉用来滋养自己的自尊又有什么不好。
>> 想要自信起来的话一直从别人那里索取是不行的啊,我想要自信起来,我想让自己喜欢上自己,那就先从直面不完整的自己,正视和尊重有无数缺陷的自己开始做起吧。
>>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不要让别人否定你你要自己否定你自己
>> 而已。John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喜欢Pink Floyd(平克·弗洛伊德),也喜欢我们的工作,他说“让这个世界稍微变好一点,这很酷”,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灰色的,他不喜欢吃牛油果,他的个头很高,他的视力不太好,他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可是年纪太小没有办法投票——John是一个如此丰富的人,可我们的眼里只映出了他的缺陷。John有那么多精彩的部分,可我们只看到了他没有的那一小块。这件事让我愧疚了很久,我们在一开始给予John的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的帮助并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就像是苦劝子女早早结婚生子的家长,就像是逼着学生做超量作业的班主任,就像是掌握了宇宙真理每周都会来敲门的传教士,就像是到处主动教人做人的教徒和微博网友。
>> 何为真正的“体谅”和“善意”,也意识到了关注个体的“人”的重要性。
>> 超能力我能分辨兔子的公母因为《木兰诗》里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 我初二班级的团支书,我跟他不熟,更称不上是朋友,只是一次课间的时候我和他正好都在教室外发呆,就顺便闲聊了起来
>>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感情淡漠又不爱联系人,经常很多年上下来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毕业后也很少会和人保持联系。
>> 事实上当时他并不是焦虑之下忘了打车,而是身上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钱
>> 我还是很难过,当初太过于大大咧咧,几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以至于身边的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毫无察觉。同时也很愧疚,愧疚于当初的举手之劳居然换来了这么大的感谢——还有些窃喜,窃喜于这可真是一门划算的买卖啊——然后这不合时宜的窃喜又让我更加愧疚了起来。我可真是一个糟糕的人啊。
>> 偏见已经根植在了你的意识里,就像你每天呼吸的空气一样,你甚至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 很多研究都表示和来自不同文化、种族、宗教的人相处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理解对方,多元的文化环境更可以消除不同族群之间的敌意。
>> “I know you probably believe that.”
>> 人生就是一场相遇生活的形状决定了生命的轨迹会遇到无数个隘口却不该有任何怨言
后记
>> “To us the world is different, as we are to the world.”(“这世界对我们而言是陌生的,我们对这个世界而言也一样。”)
>> 搜索“Illusion by VNV Nation”,随后最小化浏览器,打开word,一边假装打字一边专心听着音乐。“What I do know, is to us the world is different, as we are to the world.”耳机里传来声音的时候,我从早晚不间断的佛事拜愿里逃了出来,从炎热的天气里逃了出来,从两百多人的拥挤禅堂里逃了出来。但我也没有奔向存在于网线另一端的外面的世界,没有检查论文的发表进度也没有补习近期的新闻。在那四十分钟里,我逃到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
>> 隐隐约约的疏离感好像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我,就像是脑后的背景杂音一样,平日里弱到几乎察觉不到,如果不仔细去听的话它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但偶尔,我是说偶尔,那个声音会倏地一下被放大,喧宾夺主,嗡嗡嗡地在脑海里回响。
>> 我高中的时候每每遇到这种搬书的活儿也都特别积极,倒不是因为我喜欢体力劳动,而是因为在搬书的短短几分钟里,我可以暂时从教室里逃离出来。
>> 我一边寻找着归属感一边逃离,从教室里逃离,从寺院里逃离,从墨尔本逃离,从纽约逃离,从多伦多逃离——但又总想要回去。
>>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茫然无措四处乱撞的我在别人的眼中也曾发出过光。
>> 在没有人带领的长路上奔跑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没有对照,没有参考,也没有人带领,会连自己是不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都无法确定。
>> 可我没意识到生活并不是赛跑,前进也并不是为了可以回到什么地方去。
>> 虽然他管去每个地方都叫“回”,他却从不觉得自己属于任何地方。
>> 归属感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归宿并不一定只存在于我想要回去的地方,它也可以是我想要到达的方向。
>> 庙子坐落在半山腰上,我经常在入夜以后一个人戴着耳机在大殿前的广场上发呆。大山睡得很早,从下面望过来时庙子里就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远比不过从山上望下去灯火通明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