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午时分，吃好工作餐，去楼下走一走。
矗立的办公楼，面前有一大片植被和草坪。
春天来临，枯枝发芽，草木竞相葱茏，花木工人从早到晚，铲地破土，浇水施肥。
一处绿意融融的坡地上，视野开阔，阳光直射，花木工人就那么男一排、女一排和衣躺着，脸上盖着草帽，身下铺着蛇皮口袋和报纸。
虽然阳光和暖，但料峭的春寒还没有走远，一阵风吹来 ，我紧紧身上的羽绒服。
不顾及是否雅观，不理会路人的目光，不介意温暖还是寒凉，只要能有那么一会儿，可以驱赶疲乏。
如果有得选择，谁不愿意躺在舒适的沙发上、或者洁净的家里，让身躯尽情地舒展一会儿呢？
就在昨天，一妇女坐在室外电梯的台阶上，低头捧着塑料饭盒吃饭，饭盒上覆盖着一层咸菜烧豆腐，再无其它。
见我盯着看，她不以为然，五十开外的模样。
我不忍心问，就这么一点菜?饭这么干巴，怎么不带点热汤？
只能装作不经意地说，办公楼有茶炉，我带你过去倒杯热水，门口保安不准陌生人进去。
她笑着说，今早走得匆忙，来不及烧菜，也顾不上带汤，就用昨晚的剩菜对付一顿。
不见局促与不安，她的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也许，她早就习以为常，这就是她的工作，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或者，她也想抱怨几句饭难吃，发几句离家太远的牢骚，之后呢？抱怨与牢骚能改变现状吗？
与其什么都不能改变，不如坦然地接受。
局促不安更会让自己没面子。
老人要照顾，孩子要抚养，房子要买贷款要还，生活压力要扛，成年人的世界，脚下有雷，前有猛虎，后有追兵，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面子，停滞不前？
02
想起我自己。
那会儿，刚从县城调来市区，那口子还在部队，我一个人带着幼小的儿子，租住在单位外面的民房。
双方父母都在农村种地，不但没法帮我带孩子，还经常要我们贴补着给他们家用。
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
幼小的儿子身体单薄，时常闹个感冒发烧咳嗽，任何时候去医院都是不小的支出。
我们工资都不高，剥去房租、家用、贴补双方父母、儿子的奶粉与医治费，我们捉襟见肘。
自然腾不出钱来请人，儿子除了白天送去托儿所，剩余时间，白天黑夜与假日，都是我一人在照顾，整天忙得像一只旋转的陀螺。
尤其儿子生病期间，白天我一人带他去医院，夜晚我一人喂他汤药，有时他哭个不停，没有人搭把手给我倒杯水拿颗药。
儿子时常在夜里发烧，退热药吃下去没有效果，我抱起烧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就往医院跑。
黑灯瞎火的路上，我深一脚浅一脚，从小那么怕黑怕鬼的一个人，儿子在怀，居然无所畏惧。
刮风下雨的夜里，摔了多少跤，走错多少路，早就记不得了。
记得的是，儿子是个夜啼郎，我没有办法，只有抱着他一边晃荡，一边哼唱，眼看他睡着了，可只要一放床上，他立刻哇哇大哭。
那时的我，粗布乱衫，蓬头垢面，骨瘦如柴。
初中男同学，在政法系统工作，一次来单位办事，面对面居然认不出来我。
传到另外一个女同学耳中，她当面对我说：根本想象不到，你会过这种日子。
言外之意，他（她）们眼中的我，人聪明，成绩好，求上进，能说会道，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如果有得选择，谁不想仙气飘飘，整天沉浸在诗词歌赋当中，十指不沾阳春水，远离烟火缭绕，做个一生不为柴米油盐劳神的女子?
没有资源，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努力奔跑的人，挣得一家人有尊严的生活，才是成年人最大的体面。
03
网上一则消息，让人泪目。
湖南的85后蔡先生，一边准备考公务员，一边找工作。
去长沙高新区某单位应聘，等待面试结果时，进厕所准备抽根烟，突然地上冒出一团火。
事出意外，奔跑不及，他被大火烧灼。
在送往医院抢救的救护车上，意识模糊的蔡先生，不是呻吟，不是哭喊，不是担心自己的安慰，而是念叨着：“我还要面试啊……我的房贷还没有还清……”
身体被烧成重伤，随时有生命危险，经LCU两天的抢救，终于捡回一条命。
他清醒过来，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工作。
他请姐姐向应聘公司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不起我影响你们工作了......可我还要还房贷，我必须要继续去面试。”
听了这样的话，谁能不心酸落泪?
你看，这就是成年人，不敢辞职，不敢生病，不敢死，不敢出意外。
手烧残了，脸烧变形了，人烧丑了，不是不顾及，只是拥有一份工作更重要，不然，一家老小靠什么养活呢？车贷房贷拿什么按时还?
早先网上有段话：不要大声责骂年轻人，他们会立刻辞职，但是 ，你可以往死里骂那些中年人，尤其是有车有房有娃的那些人。
因为相对于被责骂的委屈与尴尬，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更需要隐忍不发地守护。
所以，
如果有鞋，谁愿意光着脚走路?
如果有伞，谁愿意淋着雨奔跑?
如果能姿态优雅地谈笑风生，谁愿意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左支右拙?
所以，
成年人的面子，很低廉，是一箪食一瓢饮，是父亲脸上的灰尘，是妈妈手上的老茧。
同时，成年人的面子，又是昂贵的奢侈品，拿多少钱能买来无牵无挂的放飞自我?用什么能卸下肩上的千斤重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