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记 忆 》
文/黎峰
我在故乡生活了近20年。童年时期总是天真烂漫的。打小,我是个爱看书的孩子。那时候农村贫穷,小孩子没有玩具作伴,成长是很孤独的。我记得启发我心智的是三样事物。
一是连环画。那时的连环画简单,都是黑白的,而且很稀有。自己当然买不起,主要是借看。有很多连环画的大哥哥大姐姐在我眼里像天使,是我人生最早的崇拜偶像。
为了能看到连环画里美丽的故事,我当定他们的跟屁虫,家里有好吃的就偷偷拿来给他们吃,还充当他们的打手欺负过其他小孩子,他们的力气活我也没少干,所以我看的连环画最多最全,到最后,我就有了小小的权威,小伙伴们争论一个故事的某个情节拿不准时,就找我来做裁判,我乐于效劳,总能给他们最正确的答案。
这点小小的得意助长了我的虚荣,也让我更迫切地去记忆连环画里的内容,不过随着我身边队伍的壮大,有连环画的大哥哥大姐姐变得没有吸引力了,他们都视我为叛徒,出卖了他们的连环画。遗憾的是,儿时的一些连环画没有保存到至今。
二是看电影。儿时看电影就是一场盛大的节日。电影放映队一下乡,家家奔走相告,孩子们个个笑逐颜开,有些人家还把亲戚请来,甚至定了亲的姑娘小伙也都邀约到一起,除了过年,这是最全最喜气最热闹的场景。
连环画是无声的,尽管我做了有声的广播,但比起电影来可就差远了。宽宽的银幕上,黑白的影像,标准的话语,动人的情节,鲜明的各色人等,满足了我们无穷的期待。
我记得最早看电影,要跑好几里甚至十几里的山路去看,因为我们那个村太偏太穷了,拿不出份子钱。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看电影的热情。后来,谁家有个喜事什么的,也请一场电影。
放电影的队伍一进村,孩子们就围上了,看这看那,问这问那,对放映员崇拜得五体投地。放映员要是给某个孩子派个力活,那就是莫大的荣耀了。
放映员吃香喝辣吃饱喝足之后,拉响了发电机,这就预示着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而因陋就简的放映场上,早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抢位子的、拉凳子的、呼朋引伴的、吆五喝六的乱作一团,小孩子围着场子乱跑,偶尔也有卖瓜子雪糕桃子栗子的,勾引得一些孩子哇哇乱哭。
待影像一出,银幕上出现闪闪的红五星和激扬的音乐,全场一片死寂,人们全睁大眼睛陷入电影情节中去,这一生动的文化熏陶和现实教育,填补了多少穷乡僻壤的精神空白!真是一项伟大而神圣的发明。
我记得小学即将毕业时,要强的父亲推掉了茅草屋,盖了五间石墙瓦屋,当时很轰动,放映队的队长是父亲多年的朋友,赶来送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叫《神秘的大佛》,这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一个闪光点,有一点很可恶,就是那场电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睡觉时,总感觉窗前有一个神秘的蒙面人在偷看我。
三是听鼓书。鼓书是一种民间艺术,说鼓书的民间艺人在我看来是身怀绝技的人。我自认为记忆力超好肚子里装了好多连环画故事,但比起说鼓书的艺人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艺人一般年纪很老,胡子一把,肩背一个长带提包,里面装着大鼓、镰子和书,走起路来永远那么气定神闲。艺人来到村里,先找生产队长,由队长派饭到每家,艺人的收入往往是粮食,所以艺人一般是在秋冬季节走进村子里,那时候日子很闲,农人有了收成,正在养精蓄锐等待过年等待来年的春耕。
艺人说鼓书是个良心活,一部《隋唐演义》,可以说一个月,也可以说十天或两个月,全看你的要求,艺人只是讲好每一个故事。
和看电影的乱象聚会不同,鼓书基本上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文化普及,最多相邻的一两个村子也会聚来一些爱好者,但总的来说就是一种共同理想的倾诉与倾听。
简陋的农家里,柴火正旺的火塘边,热水冒着热气,与旱烟的烟气相袅绕,女人们纳着鞋底也放慢了节奏,艺人的鼓有节奏地敲着,两片镰子清脆悦耳伴着和音,故事娓娓道来,艺人讲得如梦如幻,听者听的如痴如醉,总是到关键处,艺人卖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有时候也延长,但最终还是结果不得而知。历史在艺人那里总有很多结,每当解开一个结,总还有无数个。
我痴迷鼓书很深,艺人都很喜欢我,有时候还让我看那难懂的线装书,这差不多是把我当做同行了;还有时候,艺人把鼓和镰子交给我,我就替艺人开场,击鼓敲镰毫不逊色,来上一段,算是拜师学艺,听鼓书的亲邻对此也很适应,于是我便陶醉其中,艺人走时,我会跟着好远,帮他背一程收入的粮食,道别时很是伤感留恋,期待着再次重逢。如今,鼓书在农村也已失传了。
我的亲亲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