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我们眼观春之缤纷五彩,身感柳风温煦和畅,耳听莺歌燕呢(ni),还可以品尝山间野菜,用味蕾感受季节的交替,物候的更新,春天的美好。
品尝春天从白蒿开始。立春后,风依然清冽,冬衣依然在身,但蛰伏了一冬天的心,被晴空艳阳撩拨的蠢蠢欲动,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春一路走来,柳枝开始透柔软了,芽苞绽出了,经冬的野菜也该返青了。正月茵陈二月蒿,早春采摘正当时。前一年灰黄干枯的老根上萌发了簇簇新枝叶,白中透绿,叶子细碎柔软,像一朵绒花。老棵子附近有种子生发的,一棵一棵的,更显得柔嫩。自然状态的白蒿年复一年的生长开花结籽枯萎,循环往复,演绎着衰老和新生的轮回,进行着生命的更新。白蒿还有一个更显示身份的名字叫茵陈,是一味中草药,有清热去湿利胆护肝退黄的作用。茵陈白蒿是药食同源的植物,所以,天气晴朗的日子,不少人走进田野来挖白蒿,既活动了筋骨,感受春回大地的气息,又能有所收获,也是一件乐事。挖回的白蒿仔细择了,淘洗干净控干水分,拌上面粉,上锅蒸几分钟,微晾后拌以生抽蒜泥儿淋上小磨香油,一道原汁原味清新可口又具有保肝作用的早春蒸菜就做好了。吃不完的白蒿可以晒干收藏,配以红枣泡茶,也是一道保健茶饮。
品尝春天不可不吃荠菜。做为一个黄泛区走出来的人,我对荠菜再熟悉不过了。少年时代,放学后没有多少作业可写,田地是我们的主要活动场所。家里养的有鸡鸭鹅,兔等,我们几乎每天都要上地去割草,挖野菜,春天时候蔬菜青黄不接,割草的同时顺便挖些野菜下面条吃,也算是有点青菜。芨芨菜是早春能够采挖的主要野菜,荠菜一年四季都生长,现在也有种植荠菜的,但野生荠菜的采挖时间也就在腊月到正月一个多月,腊月里,寒风凛冽,冰霜交加,荠菜生长缓慢,叶片灰绿带铁锈色紧贴地面,与土地的颜色接近,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它的踪迹。冬天草枯黄是为了保存生命的根,荠菜的姿态它的锈绿色也是严酷环境的自然选择,是荠菜的自我保护。早春的荠菜则华丽变身,几天不见它竟变得青绿,叶子快速生长,舒展,就像生长期的孩子几个月不见,模样大变,猛一见面就不敢相认了。我特别喜欢挖荠菜,春气萌动,风和日暖,到野外田里沐浴着阳光,感受着田野土地的气息,亲切的如同回家一般。寻找着荠菜,则是一种休闲,也是一种锻炼,不仅收获了野菜,也收获了迎接春天的喜悦。现在的田地多使用除草剂,挖荠菜像寻宝一样,但我们这些从土地上走出来的人懂得荠菜的生长规律,能够寻到荠菜,有时会挖好几斤,成就感满满。因为是野菜,没焯水的荠菜有一点泥土气,经热水后土味尽消,颜色碧绿,闪着亮光,非常诱人。荠菜饺子荠菜蛋饼,清香怡人,凉拌清炒皆是难得的美味。荠菜在口齿之间,而春却溢满心间。
品尝自然之春不能不提到几样带苦味的野菜,枸杞头蒲公英苦菜等,春分前后,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沟渠河坝到处可见。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蒲公英,那是一个女孩子天生对花的喜爱。每每看到蒲公英花,虽然只有硬币大小,但那黄灿灿的明艳,像一轮亮丽的小太阳,卑微生命发出的生命之光一样很强烈,一样动人心魄。看到它我就会想到蒲公英蓬松的白毛绒球,每一颗种子带着小伞在秋风里舞着飘着,那是种子的梦。我喉咙疼时,妈妈给我煮蒲公英水喝,那黄绿色的水苦的很,尽管放了白糖仍然难以下咽,妈妈连哄带劝,才能让我喝下小半碗蒲公英水,再拿块儿馒头“救嘴儿”(压苦味),更别说当菜吃了。野枸杞在沟沿儿坟边儿树林里常见,枝枝蔓蔓地在土地上攀援,春分时节,新枝萌出直挺挺的向上,又嫩又壮,但小时候从未吃过。可能那时生活本来清苦,不能再苦上加苦了吧。成年以后,在饭店吃蒲公英枸杞头菜,才知道蒲公英不仅是一味中草药,还是清热解毒的野菜,枸杞头更是有补肾养肝功效的名贵食疗蔬菜。现在吃这些苦菜,经过焯水后。去掉了一些野菜的苦涩,凉拌或者爆炒,清淡微苦,食后却清爽。我有时想,小孩子不能接受的苦味成年人能够接受,烹调技术的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人的阅历,生活本来就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的合体,食物当然与之对应,苦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味,何况中国向来有“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古训,忠言大多也是“苦言”。
品尝春天不能不提到一子一穗一花:榆钱儿、构树头、槐花。榆钱儿也叫榆实、榆子,是榆树的种子。但我更觉得它像榆树开的花。杏花樱花野桃花争艳时节,绿叶一样颜色的榆钱儿也悄悄加入了春的交响,一簇簇的缀满了枝条,在万绿勃发的花开明艳的春天,绿色的榆钱儿不会引起人们的关注,一苞芽什么时候开始萌发?几天又长大了多少?很少有人去观察去关注,只是有一天,不经意地抬头看天看树看花时,猛然发现树枝上的榆钱儿好像一夜间长大了,榆树的每根枝条一下子饱胀起来了,
捋榆钱儿是一件快乐的劳动。小时候,我们家房后有好几棵高大的榆树,庞大的树冠高过平房的屋顶,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夏天还可以给我们家的房屋遮阳呢。当榆钱长成指甲盖大小的时候,大弟二弟和父亲就会搬来梯子,爬上树,用绑在两米长竹竿上的镰刀割下长满榆钱儿的枝条,我和小弟在树下,扬头巴巴地看,缀满榆钱儿的树枝从空中哗然落地,旋即地上散落朵朵榆钱儿。先撸一把放在嘴里,又嫩又清甜,还有一点点粘。割下一些榆树枝后,弟弟从高处下来,大家一起捋榆钱儿,捋榆钱儿很有成就感,满足感,捋一下就有满满的一握,不一会儿,篮子里袋子里全都是蓬蓬的绿绿的花朵了。回家后的工作够妈妈忙活好一阵子的,蒸榆钱儿粉绿粉绿的,淋上蒜泥香油,每人能吃一大碗。榆钱窝头又当主食又当菜,也是很不错的口味。现在我给妈妈做的榆钱儿炒鸡蛋,软嫩清香,妈妈直说“好吃”。
吃了榆钱儿一个星期左右,构树穗长出了两三厘米长,也可以上餐桌了。构树是一种乔木,在山坡沟边野地里生长,构树穗是构树的雄性花序(我们老家叫它chu bu jiu,字我写不出来),暗绿色,构树穗两三厘米长的时候作为野菜吃口感最好,太嫩,蒸着吃容易烂糊;长老了颜色发白不花序松散也不好吃,这种野菜食用期还真没有几天时间。我印象深的吃法是炒着吃,构树穗洗净控干,放五香粉、盐,拌入面粉,放油锅里翻炒至外皮橙黄,外焦里软,香而不腻,是我永远的美食记忆,那是经济困难时期母亲用爱心为我们制作的美食。当然拌上面粉蒸熟,洒上细碎的香葱末,淋上蒜泥麻油(或辣椒油),既保持了构树穗的原汁原味,又不失它乡野土菜的特点,也是很不错的口味。
春天最香的野菜应该是槐花了。4月中旬,槐树林花开满树,远远看去像一堆堆白云,清甜的香气随风飘散四处弥漫在空气里。槐花也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它即有凉血止血、清肝泻火的药用价值,又是槐花蜜的蜜源,也是一种春季时令菜蔬。我觉得采槐花是一种享受,蓝天,白云,艳阳、满树玉一样莹白的花儿,心似乎要飞到树顶飞向云彩上去。一边闻着香,一边采着香,摘一片槐叶吹响,带一路清香回家,然后做成槐花菜,在唇齿之间再次品尝回味它的芬芳,没有这更惬意的事了。
一口品出春意浓。 到自然中寻找春天,感受春天,品尝春天,通过味蕾全面唤醒我们内心深处美好,唤醒春阳一样的希望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