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孟古的阿玛也被李成梁杀死了,她的哥哥纳林布禄成了叶赫部的贝勒,他不断的骚扰攻打,使努尔哈赤不胜其烦。他的天平渐渐倾向了富察衮代,不仅经常看望她,让她侍候,拿回来的战利品还交给她去分给众人,在众妻妾面前,说话时眼睛只是看着她,旁边的孟古看都不看一眼。
莽古尔泰渐渐大了,并且十分争气,他遗传了努尔哈赤的勇敢和健壮,从10岁上战场开始,屡次立下战功。小儿子德格类也大了,也到了上战场的年纪。富察氏心内比任何时候都充满希望,这是她最好的时光,跟童年一样美丽。虽然,努尔哈赤一直没有废掉孟古,但是富察氏认为那是迟早的事,她迟早会拿回自己的大福晋位子,她的儿子莽古尔泰也会取代皇太极成为努尔哈赤最看重的儿子。努尔哈赤和儿子会一起杀掉李成梁,灭掉明朝,报她的灭门之仇。是的,一定会!她没必要再把孟古放在眼里,而且,她的病越来越重了,一点都不具有竞争力。现在,她不喜欢阿巴亥,从见到第一眼就不喜欢,以前她不喜欢也没办法,现在她相信,不喜欢就可以杀死她!对,在她得宠之前杀死她。
孟古半倚在炕头,手里捻着一串湖蓝色的松石珠子,喃喃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她的母亲是蒙古人,母亲的母亲是藏人,都是虔诚的佛徒。她口里念着佛,心绪却又飘到了那件事上:“究竟是谁给布占泰告的密呢?布占泰真是如同天降啊!”她对嬷嬷说,嬷嬷说道:“也是阿巴亥不该死”。孟古今年只有28岁,却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稳重和智慧,她深知这看似平静的后院,实则到处埋藏着杀机,而自己从几年前父亲死去,哥哥继承贝勒之位后不断与努尔哈赤争战开始,已经是一个架在火上烤的人了,叶赫是努尔哈赤最强劲的敌人,现在整个满洲,也只有叶赫才能与努尔哈赤打一仗,其他的部落连想都不敢想。为此,努尔哈赤嘴上不说,心里对她有多么恼怒!整个后院,甚至战场上的士兵都知道富察氏才是后院真正的女主人。而富察氏明着对她是看不起,暗着对她极尽挤兑,恨不得废掉她或者气死她,好重新拿回自己的大福晋之位。
这时,婢子珍珠报道:“伊尔根觉罗侧福晋来了!”
孟古坐直一下:“快请进来!”
伊尔根端着一盆黄色的水仙献给大福晋,珍珠接过放到北炕边的花架上。屋里已经有了很多花,有黄色的腊梅,粉色的腊梅,白色的腊梅,还有两盆白色的水仙。伊尔根的娘家有个了不起的花匠,她自幼跟着习得一些栽培之术,种出来的花花草草壮实美丽,春天的春兰、蟹爪兰、君子兰,夏天的茉莉、栀子、昙花、丝兰、芍药、令箭荷花、凤仙花、紫薇花,秋天的桂花、菊花,冬天的腊梅和水仙,有她在,孟古的屋里四季都是花的海洋,奇香扑鼻。她不仅栽到盆里,培育到开花,还每日亲自前来养护、浇水、施肥。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孟古的失宠而疏远孟古,一如既往地尊敬她,亲近她。这点,她对孟古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对富察衮代,富察失宠的时候她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她。
这一点,孟古心底略有感激,毕竟数年如一日,铁石的心肠也被融化了……再说,她也不像刻意奉承之人,心还是比较诚的。
孟古笑吟吟地对她说:“你每日来我这里坐坐,咱们姐妹说说话就好,老是这么劳烦你种花、养花,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说着,已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炕沿。
伊尔根觉罗氏谦卑地笑着,她也20多岁了,儿子阿巴泰比皇太极大两岁,是老七。
“奴婢时刻牵挂着大福晋这身子骨,眼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指望大福晋看到这花花草草能心情舒畅,心里舒坦了,身体才会好呢。”
孟古说:“你有心了,还真是的,我看着这些花儿啊,心里特别高兴,这屋子里的气息也好闻,这屋里香,我的衣服头发也都跟着香了,出去还能招来蝴蝶儿、蜜蜂儿呢!”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和叶赫嬷嬷还有珍珠丫头都笑了。
孟古说:“对了,七阿哥这次随军出征了没有?他上次受的伤还不完全好,大汗让他休养了没?”
伊尔根觉罗氏苦着脸说:“他非要上战场,大汗让他休息,他的箭疮中有毒,一直都不好,我也劝他不要去。他为了这,正在跟我闹脾气!”
孟古说:“这个孩子也是报效心切,对大汗有一颗孝心,勇气可嘉。你好好安抚,万不可责怪孩子。再多找几个医士,好好调治调治!尽快把孩子的伤治好,这一箭伤在肩膀,不治利索,恐怕要影响手臂活动呢!”
伊尔根觉罗氏说:“大福晋说的极是!只是……”,她面露难色。
孟古见她迟疑,对她说:“只是什么?妹妹你尽管说,你我多年姐妹分什么彼此?”
伊尔根觉罗氏说:“只是我们这里的医士都看遍了,没有什么效果。我小时候在娘家,知道有个医士医术高明,不知姐姐能否答应,让我去请他来一试!”
孟古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或者说不会轻易答应,要是努尔哈赤在家,她会让她亲自去请示努尔哈赤。这里面有多重原因:一是,她自己处境已然如此寡淡;二是,回娘家是个重大问题,虽然她的娘家不是首领直系,但也是她们本部首领家族的旁支,努尔哈赤定下家规,妻妾都是不允许随便回娘家走动,怕娘家与妻妾里应外合,传递军情和各种信息,但是允许娘家前来探望。三是努尔哈赤刚刚出征,她来跟自己提这样的要求,究竟是何用意?
孟古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绝,伊尔根觉罗氏嘤嘤地哭起来。孟古又想到,万一七阿哥阿巴泰在努尔哈赤出征期间有个三长两短,而伊尔根觉罗氏又有今日对她的请求,只怕她作为大福晋难逃其咎。于是说:“妹妹莫哭,毕竟有大汗的家规在我们都不可轻易违犯!这样吧,我派人去你娘家送信,顺便把你说的医士接来,你看这样可好?”
伊尔根觉罗氏的娘家要是个大部落,孟古是连这样做也不敢的。庆幸,她的家族在海西女真里是最弱小的,连掀起一点波澜的能力都没有,他们的弱小足以让努尔哈赤不会在意是不是不明不白从那里来了个医士。
伊尔根觉罗氏破涕为笑,起身搭手,窝个万福:“大福晋大恩大德,我们母子万死难报!”
孟古忙搀起:“七阿哥的伤得赶紧好才是!谢我作甚!”
伊尔根觉罗氏返回自己屋子,屋里的七阿哥听到脚步声,连忙扑腾腾跳到床上的被窝里“哎哟,哎呦”叫起疼来。
伊尔根觉罗氏转身把门插上,低声说:“行了,儿子,是额娘!”
七阿哥阿巴泰立马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娘,娘,怎么样?她答应了没有?”
伊尔根觉罗氏点点头,阿巴泰开心地拍掌大笑:“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他的额娘照脑门上拍他一下:“莫大声嚷,你仔细一点,躺到被窝里去!”
去年,七阿哥在战场上被敌人一箭射中,随军的医士,看过并无大碍,当即拔下箭头,用了疮药,谁知伤口却一层深入一层的溃烂,医士再验发现疮口有毒,原来阿巴泰中的是毒箭。之前他在战场屡立战功,年龄虽然赶不上莽古尔泰,却比皇太极和德格类年龄大,因此比他们两个都勇敢,脑瓜子又比莽古尔泰灵活聪明,每每提出的建议都让努尔哈赤赞赏不止。
但是因为他外祖父家太贫、太弱了,分战利品的时候,努尔哈赤还是按地位来份,没有因他立功而多高看他一眼,对此,阿巴泰心里十分怨恨。
但是努尔哈赤对这个勇敢聪明的儿子还是比较上心的,他受伤回来后,努尔哈赤特别批准他和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住到一起,由额娘亲自来照顾他。
只是努尔哈赤每次探望,都见他的伤一直还是那样溃烂着,不见过多好转,却也不见再深入坏死……
努尔哈赤深知毒箭的厉害,要命的是多数,能活命的是少数,他一度认为这个儿子肯定活不成了,不想他却顽强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