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是碎片式的,不连贯,无厘头,但确是五彩的、缤纷的,藏在我记忆的深处,充满温馨。
记得我上部队幼儿园全托班以后,我们家就搬离了部队大院,住进了城内最北部的一个空军家属院。
那是个切切实实的大院,整体比街面高出小一米,高大的门楼、门庭,有前院、中院、后院、南院和北院,住的最多时有33户,也很巧,那个院子的门牌也曾被编过33号,那个院子曾是国民党时期伪省长刘茂恩的私人公馆。
那个大院在城北一带很有名,院外的人对它充满了尊敬和向往,其实这是对军人的尊敬,住在里面的人被外面的人看的很神秘,我就住在那里,在我童年时期常为此感到骄傲。
那个大院坐东朝西,三层高台阶,挑角出檐的旧式大宅门楼在我后来转遍了全市都未发现有超越它的,即便是现存的田家大院、刘青霞故居都显得平平塌塌,完全不能与之媲敌。
刚搬去时,大院里的房子,除了前院两排被翻建过,换成了红砖瓦,没有了飞檐、环廊,其他的院子基本仍保持原来的模样。
中院最完整,呈回字结构,房子出檐,下有回廊,屋里屋外全是实木地板,深红漆面,厚重结实,我们跑在上面“咚咚咚”。
南、北两院的东屋分别是一个样式的两层阁楼,很可能是旧时的绣楼,当时分住了两家。楼内我都去过,一顺儿的实木地板、木楼梯、中式老窗,没有阳台。
后院比前面整整矮了半间房,大概是旧时佣人的住处及马厩。所有的房屋都很破旧,没有地板、没有出檐、更没有回廊。中院东排房的后墙与其围成为一个长方形的后院,在那堵后墙的北侧有一个不足一人高的狭窄小门,这是前、中、南、北院所有房屋下面地道的秘密出口。
我的家开始就住在前院没有出檐的房子里,象所有的家庭一样,十分的普通。
就是这个位置、这个家,成了我儿时每周期盼奔去的地方。
从城南到城北5公里,每周六晚上6点父亲下班,准时接我回家,到了周日晚上6点再从家送我到幼儿园,然后去上班。
这段漫长的5公里,也增进了父子亲情。
前两年从当初的那个幼儿园门口经过,还在,挂着牌子“蓝天幼儿园”,里面全变了模样。
那时我好小,除了期盼,做什么都没有用。到了周六的下午,所有的小朋友都有些燥动,早早的就站在廊下,眼巴巴望着大门,希望父亲第一个出现。
那时的父亲是个严肃且木讷的人,不善表达。接到我,将我抱在自行车横梁小座上,我被父亲围在怀里,心里特别踏实。
部队在城南,纪律严明,干部都是每周日回家休息一天,幼儿园也是一样的作息,所以,我和父亲也是一样的作息。
记忆里,车子先沿着一条细长的小路行进很久,然后穿过一个铁路地下桥,有时会赶上火车从头顶上“咣当,咣当…”通过,很亲切、很温馨,那是一种回家的感觉。
穿行市中心,周围很热闹,我不停的看,享受这份初出院墙的自由。
一次,父亲接我时,带给我一只不达标充足了气的白色氢气球,这是气象观测用气球,超大,得有两个大人才能抱住。我曾试过,手拉着线,脚就想离地,更不敢往上跳,绝对能拉我升空。
气球被用一根长线系在车把上,它高高的向上拉着,感觉连车都轻了不少。
一路上,我很兴奋、很开心,不停的望向街上每一个看到气球的人。每经过一条街,路上的行人都会惊奇的仰望,伸手指着一一“好大的气球!”
悲剧总是一瞬间,刚到市中心,周围的人突然仰头齐呼“啊!”“跑了!”
我的心一惊,再看车把,已没了那根线,父亲也停下车,一起向上看着那只白色的气球快速向上升起。我心里着急、心疼,“哎…爸…我的气球。”眼里磕出了泪花,父亲拍拍我的头,抚着我的肩头说,“没事儿,下次再给你带一个。”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温情,印象极深。我的心被安抚了下来,周围的人纷纷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我,我也呈起了英雄,强作欢笑地说,“没事儿,走吧。”
回家之后的我,总是满院子疯跑,与同龄的伙伴相互嘻闹、追逐,做游戏、捉迷藏,哪有犄角旮旯往那藏,全无卫生意识,最后满身大汗,灰头土脸的站在家门口,等着母亲拿毛巾摔打身上的灰尘,然后再扒光了衣服,洗一盆黑水,扔到床上。
回家的一天是快乐的,快乐的不象个样。
被送回幼儿园时,总是不舍的,常被老师拉着衣服,看着父亲骑车远去。
在幼儿园,自己洗漱、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穿衣。
早晨一碗苦中药喝完,才能喝牛奶、吃早餐,不知多少次抵触,终没能如愿。我至今也不知那碗黑糊糊的中药是什么,可能是板兰根,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反正养成了我现在什么苦药都敢喝,绝对不为难。
那时好似有两三个班,都是很大的房间,还有玩具室、手工室、活动室,我学会了叠飞机、叠小人、叠各种船、叠小鸟、叠手枪…剪五星、剪汽车、剪小花…穿针引线、垒积木、画图画…
晚上睡觉的时候,每人一张小床,好多人在一间房,老师就在门口,我们悄悄的下到地上,从床铺下抽出草根在小火炉上点燃,然后再快速跑回床上,互相做作鬼脸。
白天和小朋友到屋后的荒草地里去探险,捡一个旧钉子,发现一个小瓶子,都是最大的快乐。那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全班还曾跟着老师到部队大院的树林里去捉蝉蛹,好开心,好有野趣和成就感,我们一起捉了满满一大茶缸,胜利凯旋。可惜的是,老师没有兑现承诺,她让厨房做好之后独自吃完。
还有一些零散的记忆,碎了不能连成一片,就让它那么零碎着吧,我仍将视其为珍宝,永久收藏。
这些记忆的碎片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让我铭记,让我回忆,影响着我的独立意识,锻炼了我的生存能力,至今,已经深深的嵌在我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