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小说《人世间》——人就像扑向火苗的蛾

虽然现实主义的小说很多,但沿着时间刻度线按部就班写完一家人起伏命运的小说不多。《人世间》好就好在直直沿着小说中人物年龄线推进,后劲很足,以至于我某天晚上看完这部小说一部分后,整晚都睡不好,分不清梦里梦外,小说里的人物和我自己的过往经历在我脑中走马灯一样轮换登场,早上醒来发了一阵呆,心里很惆怅,但说不清道不明,等了一会儿大脑才清醒。我想这就是“按部就班”的写作方法的威力,这样写,情节不出人意料,不出人意料在小说上并不完全不好,不出人意料,未写出的情节读者能用自己的经历补全,书中人物是我,我也是书中人物。

小说里人物我想说的是比较特殊的两个,一个是郑娟这个人物,我觉得她是一个有佛性的人物,其他人物都有理想有追求,她仿佛没有,她很容易满足,物质上要求不高,像周家三兄妹,秉义、周蓉、秉昆,他们三兄妹不论个人文化水平有多高,是否优秀,都充满着个人的追求,个人的追求的另一面在佛家叫“欲”,但是郑娟不同,她逆来顺受,跟着秉昆一辈子并没有怎么享福,但是很少抱怨,大半辈子住在脏乱差的光字片,安之若素,整个人看不到平常人的怨恨、嫉妒、不满的情绪,常常能给秉昆以莫大精神抚慰。另一个人物是秉昆的姐夫,周蓉的丈夫蔡晓光,如果说郑娟是佛性,那蔡晓光就是好人,好丈夫、好朋友,好家人、好姐夫。他年轻时爱慕周蓉,却不在爱情上执着着苦苦追寻,周蓉要爱别人便爱,他为人灵活,不拘泥于事,常常给身边人以力所能及的帮助,他有欲望有追求,但做事有底线,他几乎尽力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方方面面的最好,若说能娶到郑娟是秉昆的幸运,那周蓉能嫁给蔡晓光,是周蓉的幸运。

这部小说虽然写的是过去几十年中国社会的变迁,但人物所面临的悲苦,是现代人也一直经历的。人是相当乐观的,但是一辈子活下来,大多数人仍会在心里镌刻下一些难以忘怀的苦痛事。人一辈子有几件最刻骨铭心的苦痛事几乎是难以避免的,自尊、理想、爱情、亲情,这几件事人们苦苦追求,却常常在这几件事情上受伤最深,这几件事不分历史远近,世事纷繁,尽管个人时间不同经历不同,所面临的悲苦却能感同身受。多少年了,诸葛亮的遗志还在被诉说,梁祝的故事还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离骚》、《长恨歌》、《莺莺传》、《说岳全传》,历史、戏曲、评书、小说、诗歌,自尊、理想、爱情、亲情仍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人类就像扑火的蛾子,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向着那光亮勇敢的冲去,有的蛾子扑向的是假光亮,懊悔终生;有的蛾子扑的中途忘记了目标,临终想起,才遗憾万分,有的想不起来,糊涂谢世;有的蛾子目标是对的,扑向目标的路上经历几多苦难,或者中道崩殂,或者有的抵达那目标,被那炽热的火苗灼烧,临终发出一声惨叫的呐喊,这便算是幸运的蛾子,不是吗?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本文由 @我这头老牛 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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