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儿童教育学家罗夫斯认为,如果孩子能在开诚布公谈论死亡的环境下长大,那么他对死亡会有较好的理解,不至于太害怕。在西方一些国家小学就有开设死亡教育,而在我国几乎没有,当我们面对死亡或孩子提出有关死亡的问题时,我们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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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不由地想起朋友阿亮的故事。
阿亮患癌的时候,孩子正准备小升初,这是一个知道死亡却害怕死亡的年纪。怎么和孩子说?如果是两三岁,阿亮会编个美丽的童话告诉孩子,爸爸要飞到天上去,找一颗星星住下,在那里盖一座小红屋,然后种几棵绿树,栽一些漂亮的鲜花,在上面看你快乐的成长。
而现在说这些显然是幼稚,阿亮决定循序渐进。
有一天,他对儿子说:“爸生病了。”
“什么病?”
“很重很重的病。”阿亮重复了很重。
“多重?”儿子的眼睛里有一丝的不安。
“不知道,医生说报告要过两天出来。”
这几天,儿子明显话少了,也不怎么开心。阿亮想:最近探望的人多,儿子应当隐约听到些什么,这不是一两天的事,他早晚会知道的,还是找个机会和他说说。
周日,冬末初春的公园,依旧寒冷,有风吹过,光秃的树上几片坚守的叶子随之飘零,打了几个圈便落在地上。阿亮和高出自己半头的儿子走在落叶上,沙沙的,柔柔的。
“检查报告出来了。”
“什么病?”
“癌症,晚期。”阿亮说得很小声,他笑了笑,一丝勉强在脸上一闪而过,儿子没有发现。他紧接地说:“你知道爸这病多重吗?”
“知道,会飞到天上去。”
阿亮突然想起,在儿子小时候曾经问过爷爷去哪了,阿亮随口说了一句,飞到天上去了。而此时长大的儿子明白,去了就回不来了,阿亮想,这样也好,不需要拐弯抹角地谈死亡了。
“害怕吗?”
“不知道。”
公园里除了几棵光秃的树,还有正抽绿的树和一些常绿树,虽是冬季也能感到一份生机与希望。
阿亮指了指那几棵光秃的树说:“你看,树叶都落了,树叶的生命结束了吗?”
儿子瞥了一眼树,没回答。
“没结束,它们化成了泥,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来年的春天又有新芽发出,这是轮回,生命的轮回。”阿亮又指了指那些常绿树,“它们也落叶,没有明显的季节,只是在落的同时新的叶又生长,生与死交替着。生死是自然规律,谁也不无法逃避,死亡其实不可怕,我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怕失去,既然害怕失去,那么我们更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让每一天都充满快乐,你说是吗?”
儿子依旧没有回答。
阿亮扶了扶滑落的镜框,自从病了后原先就清瘦的脸庞更显骨感,只是眼镜感觉大了些,时常滑落。阿亮继续絮叨,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死亡随时会来临,却也习惯了等待,没有太多的恐惧,史铁生曾经说过,死是一个必然到来的节日。多么平和的心态啊。如果那天真来了,你可以悲伤,但一下就好,就像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哭过后便又继续他的快乐,这正是我需要看到的,你的坚强与快乐。前段时间我读了一篇文章,说的是一位父亲在他患癌的最后日子,以乐观的态度告诉生性胆小的儿子,‘死亡终究会来临,不要害怕,我先过去看看。’满满的父爱,教会儿子如何克服恐惧,战胜困难。我希望我也是这样的父亲。”
父子俩也不知在公园转了多少圈,阿亮身体感觉有些温暖,驱散了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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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阿亮除了每日与儿子相伴继续絮叨,便埋头做自己喜欢的事,忘了病痛。
日子就这样在不经意间过了三年,阿亮终于没熬过这个冬季,他已是庆幸了,当时医生告诉他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在这短短的三年里,他拓宽了生命,他让我知道,当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死亡,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如果说死亡是另外一种开始,但面对尚未成年的孩子,又怎能坦然面对。这位父亲的淡然和睿智,百师君已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更多启发。如若有一天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我也想像这位父亲一样,一切只为留下一份爱的生机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