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前言
有圆圆的东西在我青春的天空中飞来又飞去。是肥皂泡么？不是，它没那么脆弱。是氢气球么？也不是，它没那么飘摇。它会旋转、会跳跃，辗转腾挪，上下翻飞，拥有令人侧目的玲珑曲线、绰约风姿、绝代风华、万种风骚，让人难以抑制心中冲动想要扑将过去，据其为己有。
然而，哪怕它就近在眼前，不过就是在脚旁、在腿侧，或在胸前、在头顶，那一般二般的人，却是不好明目张胆拿手去碰去抓、去搂去抱的，不为别的，如果谁真敢那么做了，被揣着令牌的老大发现的话，一准儿会受罚，客气气、眼睁睁的把它奉送给幸灾乐祸的另一拨人。道理很简单，因为坏了规矩，就要付出代价。
是的，这圆圆的东西，便是圆圆的足球——正是足球，飞扬了我的青春，并使我置身于丰富绚烂的情感世界，对它的热恋和颂扬，必将终我之一生。
不得不提及的是，在拉扯几位大牌参与演出时让我很费思量。不过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可提，因为虽然拿不着一分钱的出场费，但我可以向他们保证：我负责吐露芳华，他们负责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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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谈起足球，我都能想起几块粉身碎骨的玻璃。若是比谁跟足球亲，我觉得不是我们，而是玻璃。
第一块杀身成仁的，是教学楼大厅的落地玻璃，遭到一颗被我凌空踢出的无胆足球的猛烈撞击，那球气打得贼拉足，硬的像炮弹，擦着地皮，带着风声，卷起黄沙，直接把厚厚的落地玻璃凿出一个窟窿，一个规规矩矩的圆洞。等到炮弹似的足球滚回到我生疼的脚边，我们讪讪地面面相觑，感叹完玻璃质量真好，然后警戒地扫了扫，确认没人看见、没人听见、没人来管，便趁着将晚的天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桃之夭夭。
第二块舍身取义的，是实验楼三楼的玻璃，为抽象艺术献了身。那是玉军的杰作，说是艺术，是因为那窗玻璃破碎得像极了一个倒挂金钩的人形。可玉军这次运气差，目击者众多，虽然因为那诙谐的人形而狂笑不止，可左思右想，还是得找老师主动承认错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一块玻璃不便宜，他不想赔，本来当天穿了件小资西服，脚蹬一双皮鞋，为了给老师造成一家庭经济条件贫苦的印象， 寻摸来寻摸去，发现金波穿了件褪了色的绿军棉和一双胶鞋，好说歹说换穿过来去找老师求情。
第三块为球捐躯的，是走廊里一面被值日生擦得锃亮的玻璃，分裂任务由金波具体执行完成。金波那时候因为眼神儿不灵光，还处在踢不踢球的彷徨阶段，他酷爱打游戏，街机打的特别好，好得游戏厅老板都求他，说生意难做，请手下留情，别一个币打一天。所以金波眼神好不了，近视七八百度，那眼镜一圈一圈厚的像瓶子底。这一次他的头槌建功也是我亲眼目睹，他听到球场上的一声叫好，本想向窗外张望，结果一头就把玻璃撞碎了。后来我们安慰他说，不是你的错儿，是那玻璃擦得太干净，接着又感动地说，你冒着绳命危险练头球，不踢球真是天理难容。他摸着金刚不坏的脑门儿二话不说就决定了。不过话说回来，把这么一位连咫尺间的玻璃都看不见的兄台放到球场上，按理说对手会觉得以多打少，乐得蹦高。
事实证明，上述三人上辈子跟玻璃都有仇。
记得很清楚，我是初二开始接触的足球，玉军算是个领路人。玉军那时候个子高，脑子活，爱玩爱闹，在老师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捣乱份子”。班级制定了一对一的帮扶政策，稀里糊涂的他就成了我的帮扶对象。到最后，他学习成绩没咋地，我倒是从他身上学了不少“坏”。那一年，我们就是扎在他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里看的世界杯，通过他夸张的讲解，我认识了一大帮球星，进入了魅力无限的足球世界，每一次比赛，都让人牵肠挂肚，每一声哨响，都令人热血沸腾。多少年以后，我甚至还能记得那届世界杯大多数国家队的10号球员名讳，经常当作从业履历一般，拿出来好一顿吹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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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级搞足球比赛，我们四班让人家二班狂灌一气，比分几乎上了两位数，人二班有几个踢得好的，其中就有凯子，我们却一个也找不出来。输球的心情一度十分郁闷，经不起打击差点儿给放弃。还好有点儿不服输的劲头，化丢人为动力，经常潜心练习，用心观察，从球场上、电视上学动作，没有人一起玩的时候就弄一破球自己一个人练，课间放学有事没事地就苦练杀敌本领，自我感觉姿势潇洒，别人看了一定笑岔了气。哎，那时候踢球根本就没人点拨，都是野得不能再野、拐出了十八道弯的野路子，今我来思，仍然觉得这是个足球生涯开化阶段的一个巨大遗憾，根本无法弥补。
进步虽然慢，但随着身体的成长和熟能生巧，足球技术也慢慢提高，我开始专挑一些高难度动作进行尝试，诸如鱼跃冲顶、倒挂金钩什么的，不顾一切，摔了也不疼，因为看上去帅。开始喜欢留长发，穿宽大的球衣，因为跑起来飘。球衣、球鞋和球袜就是我的基本装束，膝盖上的擦伤有了没没了有让我习以为常，足球占满了我的课外生活，中国足球队的命运也一度牵动着我的心。
就是因为足球，才让我脱离了苦闷抑郁的自闭心理，得以正常发育，尤其是获得了宝贵的友情。正是足球，把我们几个朋友紧紧连到了一起，捏成了一块，让我懂得了不离不弃。多少年来，友情的故事我体会很深，现在听到Beyond和小虎队的歌，依然还是会心潮澎湃，看到了王杰和张雨生出演的《七匹狼》，听那首《永远不回头》的插曲，依然会感动万分。我深深记得一个场面，那就是初中毕业，玉军要去呼和浩特上中专，我们几个在火车站广场上忍不住抱头痛哭的情景。没错儿，脸上流淌的，是伤痛别离的婆娑眼泪，空中飘荡的，是牢不可破的足球友情。
00:30
时间一晃儿来到高中，除了玉军走人，我们几个还在一起上学，一起踢球，并且队伍逐渐有所壮大。经过精挑细选，诸如大尹、小丁、巍子几个也先后加入足球天团。我们几个常委的择人标准实在简单，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者一概落选，踢得好与不好退至其次其其次——因为除了凯子，我们踢得也确实不咋地。
玉军不在，凯子这个矬矬里拔将军的家伙相当不低调，不说他技术花哨，还总是打扮得帅气逼人，披着一头甩一下迷无知少女倾倒、甩两下招各种老师管教的长发。姑且不论招来老师，这迷倒少女的确让人跪拜。也是因为凯子，我才知道，天下间除了一厢情愿痴傻呆蒙地妄想眼神交流，居然还有在球场上扮酷耍帅这么实用的招女生待见的好方法。
开窍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有一天大课间休息，我和凯子正在操场踢球，似乎听到教学楼上有女生的盈盈笑语，下意识抬头望去，眼睛里便出现一抹艳红，三楼露台栏杆后，有个女生穿着一袭大红连衣裙，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手倚栏杆向操场这边张望。那美丽的身姿、甜美的笑容，随风飘扬的秀发和飞舞的裙摆，在我脑中绘成了一幅纯美的画，霎那间将我的心征服，使我不忍移开视线。我认识那个女生，知道她是在给凯子秀美丽，心里那个嫉妒啊，就像掩埋了庞贝古城的火山灰，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落下。心里想，啥时候自己才能有凯子那样的魅力？
言归正传，迷妹很重要，但如果没有迷妹，我们的足球梦就更加重要。我们兴奋地奔跑在成为球星的路上，乐此不疲。每天放学，我们便在学校的篮球场踢，直到天黑得球踢出界找不着。每到假期，玉军也回来，我们又放弃了睡懒觉，整天介起个大早去化纤厂门口空地踢，直到球一脚踢到马路上被汽车轱辘碾爆。我们还偶尔小试牛刀约场比赛，结果被元老队耍得团团转，被少年队干得翻了又翻。更有甚者，我们还在高考之前约好，提前交卷出去踢球，结果只有我一个人提前交了卷，出门抱着足球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回想着错题痛心疾首后悔莫及。见不得如此努力却得不到回报，于是在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我们相约去踢了当时圈内著名的七人制百队杯，挤着公共汽车去城里场地，精力充沛信心满满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铩羽而归。
但是，跟足球在一起，我们都欢乐至极，无怨无悔。当上半场结束哨突然响起时，只是觉得过得太快，时间实在太短。
00:45
趁着中场休息之际，我好好想了想下半场该怎么踢，尤其是排兵布阵，因为中学已经散场，发小们各奔东西。为了经历我的大学，后半截的青春，我不得不忍痛割爱，暂时将他们换下场。
因为不是我选择的志愿，所以我一直对所上大学有抵触，心情相当苦闷。我曾把自己比作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叶孤舟，随着命运的浪飘浮不定。幸运的是，我飘到了一个小岛上，这个小岛就是足球场。只有踢球的时候，对于我才是暂时的解脱。我要对足球顶礼膜拜，如果不踢球，我恐怕就没朋友。在大学，我又靠它认识了几个球友。我超喜欢球友之间那种纯洁的人际关系，甚至超越了所谓的爱情。足球就像是我的恋爱对象，我爱它，它也爱我。中学，我们是酸涩的初恋，到大学，我们开始热恋，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相爱了。用漂亮的动作过了一个人、传出一脚好球、攻进了一次球门，甚至出了一身臭汗、摔了一身泥、破了一块皮，我都觉得怡然快乐。
和我有同感的同学们组成了一个球队，装备了一身阿根廷队的球衣，我们不经训练，参加了学校举办的足球联赛。我作为正选前锋，靠着20米的速度和青春的生猛，为球队奉献了数粒精彩进球，帮助球队杀进了决赛。印象最深的，就是天助我也进了匪夷所思的一记关键入球，大家把我生生压在下面庆祝，把我当英雄。那天还下雨，不长草的土场地满是泥水，我起来后浑身往下溚拉泥汤儿，可我高兴得直想掉泪，回想起来，那竟是我足球生涯中最辉煌的一天。队领导一看成绩还不错，便以官方名义鼓动大家去捧场，这一来，足球队便受到了相当的关注，带动了更多人参与，舆论也向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我由此也变得小有名气。
我们大家都喜欢有球迷观战，最好是女球迷，尤其是漂亮的女球迷，那比打兴奋剂还带劲儿，平常不太看到的帅气动作比比皆是。和我一起上完高中、又伙同我一起上了大学的活泼可爱的李园同学，就是一个女生里边比较热衷的。当然，她热衷也有她的原因，不是平白无故的，正所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球场上也有她心仪的小朋友。她又是一个非常好的义务宣传员，以她炒豆乱蹦的语速、眉飞色舞的表情，以及让人强迫接受的感染力，在那硕果仅存的女生群里为我们大力宣传造势，在那个严格军事化管理、人心含蓄内敛的环境里充当了一个可歌可泣的重要角色。借助她的宣传，让我遇到了那个她，填补了我心灵的空白，坚持上完了大学。
毋庸置疑，我爱情里的那个她，也是足球带给我的。
00:60
大学倒数第二年，我们去本市的一个单位见习，时间相对宽裕，条件也很不错，出了宿舍门就是个水泥小球场，我们就更加如鱼得水，随时聚上三五好友，就拉开架势开干。如果人多施展不开，我们就翻墙出去，到相邻的一所学校里去踢，只不过是块土场地，每次都弄的灰头土脸的回来收拾半天。
大学最后一年，我们又分去全国各地实习，在实习单位加入了球队参加联赛，我的表现也很不俗，信心也愈加饱满。也有生第一次离开了少年时尘土飞扬的土场、大学时坑洼不平的砂砾场，迈进了正规的真草体育赛场，并吃了几顿庆功大餐，心情无比激动。
等到大学最后一个寒假过去，散在各地或留守、或旅游，或镀金、或生锈的同学回学校重聚，聚齐儿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球队的原班人马，跟实习时候以留守二线球员为主力的学校冠军队踢了场比赛，让包括我在内的这一帮自诩为正选球员们潮湿的心灵吹吹风，并告慰即将逝去的大学时代。那场比赛真的是让人终生难忘啊！
另外，这一场大学的重聚盛宴，还让我懂得了一个真理：足球与啤酒，绝对不可分割！因为大家无论是白天黑夜，不择什么场地条件，不知碰杯对象是谁地频繁喝酒，不踢球喝，踢了球更喝。因为一个动作，一个战术，一个换人，我们就能从头掰扯到尾，兴致盎然，不透不休。啤酒，让我们对足球的热爱，只增不减。
00:75
大学毕业之后，庆幸我回到了家乡，与发小们的足球情得以延续。还是那几个人，归来仍是少年，我们几个在一起时，经常会怀念过去，畅想未来，调笑小时候踢球时的懵懂无知，回顾惨痛教训，梦想着能拥有一块自己的场地，居住在一个小区、一栋楼房、一个门洞，以便踢球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工作和生活打乱了我们的畅想，南南北北的散着，很难聚到一起，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每周能租块场地一起踢踢球聚聚首。时间最能考验感情，现如今我们还能一如既往的投入着热情，委实不易。
因为踢球好歹还算是我那么一点点的特长，在工作单位同样参加了球队，参加了比赛，聚了几个球友。年轻时未曾想到过，这也是一生中最为漫长的一段时期。踢球仍是兴趣使然，不能放弃，所以一直在参与。踢球这件事，成了我一生中最执着的一件事。如果没有足球，我的工作将更加枯燥和无聊，又怎能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也成了很多年的球友，好友，场上场下都共同经历了很多事，培养起了很深的感情，也是无法舍弃。
这段时间中，我曾充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球队组织者，美其名曰队长，大权独揽，找场地、约对手、拉赞助，很费心费力，但是看到大家爽爽踢了场比赛，心里也蛮有成就感。当然，生活中琐事太多，年龄一长，该交班还是要给年轻人交班。这段时间印象深刻的，便是踢球与喝酒更是水乳交融的常态，尤其是到了世界杯，我会巴巴的跑回郊区跟玉军、凯子他们一起喝酒看球，谈天说地，你侃我煽，彻夜不眠。单位的球友一旦呼唤，我也排除万难去参加，自觉精力好过他们，世界杯一夜三场的球赛，把酒言欢的夜晚，十几个人东倒西歪，只有我一个人能坚持看完，而且天亮后仍能记得对决双方以及比分。
00:90
当比赛进入补时阶段，我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次五人制小场的比赛经历。当时我转身射门，对方一个队员直接飞起一脚踢中了我的迎面骨，我跌落在地，看着那个队员满地打滚。我当时心里在想，刀兵相接时那一声脆响应该不属于我。我放心的摸了摸胫骨，却惊出一身冷汗，骨头已然错位，稍微动一动，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我判断是骨折无疑。朋友打电话叫来120把我送去医院手术，我记得我躺在茵茵的草地上，对他绝望地说了句：以后我真的要挂靴了。至今提起仍让当事者心酸不已。
没关系，我食了言。一年之后，我的伤痛完全愈合，再次回归足球场。我受伤的时候灰了心，觉得没机会了，可时过境迁，现在经过长时间的跑步训练，我在足球场上依然有爆发力、有弹跳力、有冲击力，谁也不输，甚至超越年轻时我的状态，所以我更加笃定的认为，我足球人生的加时赛，正在华丽上演。
后语
这是一部抚今追昔的岁月纪录电影，一趟说走就走的时光旅行札记，一场关于足球的青春饕餮盛宴。今我来思，如泉淙淙，溢满了我青春的潭，如雪纷纷，挂满了我青春的枝。那些难忘的事，动人的情，不论身在何处，都能在一刹那间涌上心头。
纸短情长。谨以此文，献给我热爱的足球，和一路上共同走来不离不弃的我的朋友们。18年世界杯今天就要开幕了，愿所有热爱足球的朋友们，都能欢乐开怀，共享人生的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