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 欢（大二）
如果成熟是坠入凡尘的世俗，烟火偏爱游戏人间。
坐凌晨的夜车回家，一进小城，拖着行李，在菜市场逛了一圈儿。年关已至，卖生鲜果蔬、肉禽鱼蛋的从街头排到街尾，一眼望不尽的年味儿。人群里，手里提着两只鸡边走边观望的中年妇女、背着塑料口袋细细挑选萝卜的老大爷、下车和卖菜小贩讨价还价的年轻少妇……那声声乡音中欲卖先夸的贩售、欲买先贬的争讨里潜藏着多少生活的情趣啊。当热板栗和炸丸子的香气氤氲开来，你知道这是回家了。
母亲照例忙碌，高跟鞋屋里屋外“叮叮”作响。艳色晚霞催促着父亲回家，疲倦却爬满他的眉梢眼角。晚餐主菜是腊肉焖萝卜和青菜烩豆腐。掀开锅盖，食物的热气腾空而起。一杯温酒下肚，家人把这一年生活中的不曾参与都在饭桌旁边都细细道来。
夕阳将颓未颓时，一个人插着耳机沿着河堤走了好久。小镇的背后堆积着废弃的旧车和建筑材料，田野里是一望无垠的枯黄萧索，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孤傲地插入湛蓝的天空，高高枝桠上的鸟雀窝肉眼分明，河水比夏天回来时宁静了不少，在黄的死的水草的纠缠下，“叮咚叮咚”谱成一曲无言的歌，偶尔几户人家的袅袅炊烟经过了我，人人都该有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
晚上回到老家，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爷爷高兴地又添了几块柴薪，火光照红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大人们相互聊着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他们对世事无常、死生由命的隐忍看淡也往往能使我心里明亮豁然。
想起《请回答1988》中有一集讲德善的奶奶去世，她和姐姐弟弟连夜坐车回乡奔丧，到家一看，院子里的大人们在喝酒吃菜，谈笑打牌，姑姑们相互炫耀着手上的戒指，爸爸和他的叔叔竟然还唱起了歌，她很难过地问姐姐，“大人们都这样吗？”直到伯伯从遥远的美国赶回来，兄弟姐妹四个才敢抱头痛哭，悼念自己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家里的丧宴比电视剧里演的还要热闹宏大，流水席，放烟火，我曾比德善的迷惘更深。只是后来听到家里大人们间的谈话多了，也能体会大人们只不过是长大了的孩子而已，开心会笑，难过会哭，只是那些哭笑由人前转到了人后。
越长大越慈悲，“谁不是咬着牙笑着过呢？”奶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