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已经离我远了。
从最初的几公里、几十公里,到现在的几百公里,从乡村到小镇再到城市,最后到另一个省份另一个城市,成长的过程也许于他人覆盖着前路渐宽渐明的光辉,然而,把一切剥离开来,也许这不过是祖祖辈辈所期望的一场逃离,我们似乎没有资格质疑。
我与家乡渐行渐远,曾经熟识的人或事,成了不经意溅入水潭的一滴墨滴,晕染开来,越来越淡,最终了无踪迹。我逃离了晴天的浮尘、雨天的泥泞,在水泥平地或大理石广场、木质地板上游刃有余,泥土最终成了茵茵绿坪覆盖下的一个传说。
迎面不识荠菜、马兰头,曾经田间地头充饥饱腹的野菜,成了无关痛痒的野草闲花,超市里排排列着胡萝卜西红柿黄瓜,货架上齐齐摆着鱼肉鸡鸭,能讲究的人有法儿吃个鲜美肥嫩,普通人也有胡搭乱配的营养均衡,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好质疑的,我又能质疑什么呢?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非罪非恶,有的人理所当然,有的人不以为然,有人回避黯然,亦有所谓嗤之以鼻者不知怨谁尤谁,又该怨谁尤谁呢?我失去了与土地交流的能力,亦有许多人已经或正在丧失这种能力,稼穑维艰,而农耕地越来越少,耕地或荒或投用于修房建宅,这是许多人眼里必然的趋势,可我只念着那句“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便不知悲凉何处起、何处散去…
远了远去的,无法挽回,怨了该或不该怨的,无法释怀,我亦不知当时离开,是幸是命,我亦不知我所想象的浅薄未来,是暗是明,迷茫了值得或不值得迷茫的,夜夜辗转反侧也只换一个无济于事,我无法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我无法改变自己…
只愿我活在当下,是喜是悲,不管不顾,只要再无岁月可回首,管什么揪心,管什么遗憾,管什么悲凉,我还是我,我不是我…
田地离我远了,我不是我,谁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