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变得多起来。
上班的路上、下班的路上,晨起与夜间,总有些影子出现在视线里。
其中有一只我自认为是与它相熟的。
它曾与我住同一栋楼。
不太久远的以前,上下电梯时错身过几次它的主人。彼时,它还很欢快地蹦达在它主人脚踝边,一身雪白的毛发。作为一只家狗,一定是幸福与满足的。
入冬不久之后,某一个周日的早晨,忘了为什么我需要早起,早早出门。
它就守在楼道门外的台阶上,憨憨地朝每一位过路人摇尾巴。有人进出的话,它会一直跟到电梯口再回头,重新蹲在阶梯上。
那时候它依然是雪白雪白的毛发,颈间戴着红项圈。
那时候心有怀疑它是跟主人走丢了还是怎么了。大清早一只狗眼巴巴地蹲在门口还是蛮可怜的。
后来在路边在花坛中见它的次数渐渐多了。有时候它与几只脏脏的流浪狗追闹打架,有时候它追着链子被主人紧紧握在手里的家狗,更多的时候它依然在楼道门口的台阶上傻坐。
于是我渐渐明白,它是被遗弃了。
大概主人搬家,带不走它——我能想到的所有关于一只狗被遗弃的理由中,也只有这一条最能说服我自己。
今天下午,因为等一个电话,我在楼下徘徊。
它正与一只棕色的长毛狗在黄杨木与栀子花丛中追赶得热闹,我走近,两只狗狗都朝我热情地摇尾巴,只是不靠近。
没多久长毛狗走了,它复又回了台阶上,啃着一截长草杆,那认真的神情,像是我家的大猫在阳光下对待被自己偷藏起来的肉骨头。
忽然很心疼。
可是我身上有的也只是一只手机与一串钥匙。
回家后,看了一部电影——《昆虫总动员》。
小瓢虫与父母离散失了翅膀在雨夜里找不到一处栖息地的模样,让我不可抑制地去想不知道那些流浪的猫猫狗狗是怎么解决食与宿的问题。
冬天这么冷,垃圾桶大都有盖。
只是电影总需要一个美好的结局来带给人们对生活的憧憬。电影里的小瓢虫最后成了蚂蚁帝国的英雄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可真真实实在城市里流浪的生命它们的后续能怎样?
晚上外出准备觅食的时候,依然是熟悉的影子守在台阶上。
它注意到我的视线,摇了两下尾巴,别过头,复又想着一只狗的心事。
我打包了一盒炒饭,到来伊份买了些肉脯肉干。
一只流浪狗的戒心,强到令人心酸。
它远远地吃着肉脯,我在台阶这头咽着炒饭。
偶尔有人进出楼道,大概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夜风沉沉,我与它分守着台阶的两边。
它定定地趴着,时不时目光追逐下路边行人走过带来的声响。它的姿态落在我眼里,竟然让我觉得是带了些目空一切的意味;只是我想我自己却大概是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
抬头看看天,依然是鱼鳞状的云铺满整个天空,一如昨夜。
昨天半夜回家,因为接一个电话,提前下了出租车,独自走了很长很长一条路。
路灯光惨白,除了自己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电话那头是一个失了恋的在声嘶力竭的女疯子,我劝慰着她,又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
满心的愁苦,人是那么脆弱。
抬头看看天,鱼鳞状的云铺满目之所及的整个天空,竟然还能看到三四颗星星。
可是这些星星照不亮我的归程。
在无边的黑夜里,我不知道我怎么走完了那条路。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现在看离我不远处的小白狗,不知道下一餐在哪里,不知道下雨天躲哪里,不知道被遗弃的伤何时能揭过,生活对它挺苛刻的,它依然努力生存着。
也许只是生存的本能,一只流浪狗,并不能想到我愁苦的种种。
只是我想,多数人也无非是这样,浑沌而生,浑沌而死。不过是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起身回家的最后,其实也蛮感激。
感激有一只狗,陪我用了今天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