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障,全称心理障碍。一直觉得,自己内心是阴郁的,但表面又假装没事人一样,每天活得积极、阳光。
幼时,跟随父母外出打工求学,那时候便知道,这世界上,钱是很重要的东西。没钱,你就没有尊严,没有朋友。成绩也是很重要的东西,成绩不好,别人背后会说“家里那么穷还不努力”的坏孩子,成绩好了,便会成为别人口中“有志气、懂事”的好孩子,多少能为父母脸上争点光。所以,自己自小便有超出常人的成熟,把自己活成了别人口里的“好孩子”,不曾让自己的父母因此而受他人的指摘。
记得读四年级时,打工的父亲回老家将一家人接到了他工作的小县城的某个村落,和另外一户人家合租在一栋一层楼的小平房里,四个方方正正的小隔间,比家里到处漏风的土墙房不知道温暖了多少。那时,哥哥上初中,姐姐与我上小学,父亲的工资仅能够维持家里的开销,是完全没有余钱来支持我们读书的。父母不愿我们就此辍学,便只能向别人借钱,然后再请任帮忙找关系,才把姐妹三人都送进镇上的学校。那是第一次见父亲在别人面前点头哈腰,有些心疼,有些无奈。
时日一常,和邻里的住户也大都认识了,有个奶奶和母亲的关系比较好,她的子女都在外省打工,每个月会定时给她打赡养费。老人家一个人,平时有点什么事也会过去帮帮忙。母亲曾告诉我,我们的大多数书学费都是向这位奶奶借的,我很是感动,决定以后有出息了要好好报答她。直到我上了初中,许是父亲觉得我们都比较懂事,他才告诉我们,这些年向这位奶奶借的钱,都是以高利贷的形式借的,每个月要还借款金额25%的利息。少时无知,心里对这位奶奶的做法多少有些怨怼。后来才明白,关系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利益重要,就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没有谁是不图回报的。更何况像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打工一族,有人愿意借钱已经实属不易。
村子里,大家都是使用的山里抽出来的山泉,几户人家共用同一根主水管也是常事。某年冬天,因屋子处在这位奶奶家的上游且地势偏高的位置,水上不去,母亲便同这位奶奶商量,从三岔管的位置断开接点水应急,过后再给她接上。她答应了,可不久后这位奶奶跑到家门口破口大骂,说我们家干缺德事,故意断开水管不让她用水。彼时只有我与母亲在家,母亲并未与其争辩,只是默默过去把三岔管接上,然后带着我上山去挑水,我跟着母亲,想哭,但不敢哭......那时,我心疼母亲,但也怨母亲的软弱,怨她不同前来围观的人员解释,而今才懂,村里四邻八户的都是这位奶奶的三亲六戚,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谁会在乎真相如何呢?
因贫穷而看到了太多的异样眼光,看惯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对这世间并没报多大的期望。但也因此,才懂得来自他人的“真挚、纯粹的关心”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2008年,我和姐姐顺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哥哥也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哥哥的学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然而我和姐姐的书学费、出去读书的生活费等等费用真正成为了父母眼里的难题,我不知道父亲向多少人开口才凑足了这些钱,我只记得在我上高中前的那个暑假,父亲很少在家,母亲已经不再趁着赶集天去卖蔬菜,而是跟着去建筑工地上背砖背水泥,有时候找到轻松点的体力活,就带上哥哥姐姐一起去,而我,因是最小的孩子而被安排在家做饭。
有一天,有个陌生人走进门来,他说他是父亲的同事,过来找父亲谈事情,可父亲不在家,我请他稍坐。大约半小时后,他起身往我手里塞了五百元钱,然后说:“你爸说你们快上高中了,我只有这么点,他回来了你交给他,我先回去了”。我呆愣着,没来得及说谢谢,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已经出了门。
父亲的同事,多是些和我们一样从偏远乡下来打工的,能有多少钱呢?或许,只有身处相同境遇的人,才能体会到别人的艰辛。或许,始终有温暖的人,不求回报,只是出于纯粹的关心。
2008年的冬天,初中时一个学校的同学来学校找我的闺蜜,闺蜜带上我一起出去见这个朋友,我和她也认识,但关系一般。她看到我长满冻疮的手,没说什么。第二个周末,她又来了,还给我带来了一管冻疮药和一副毛茸茸的手套,她看着我笑笑说:“送你的,赶紧把手养好”。
2011年高考,不幸被分到陌生的学校考试,但却幸运的遇到了已经辍学的朋友住在那所学校附近。她让我住在她租的房子里,安排好我的吃食,特地请了两天的假接送我考试。
2012年年初,到外省读大学的第一个寒假,那时为了抢回家的火车票,要提前一夜到火车站排队。同路的学长二话不说,便把我的身份证接过去:“回去休息吧,明天把火车票和身份证一起给你”。
大二时放寒假,因火车晚点,到达我所在的城市时已是凌晨四点,寒风肆虐,天空飘着雪花,出站时看到高中好友站在门口,小脸冻得通红,她把手里抱着的热水袋塞进我手里,顺势拎起我的行李箱说:“捂捂手,然后带你吃点宵夜,再到我家好好睡一觉”。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可能会让我难过,但总有那么些人,让我想到他们便热泪盈眶。我想记下他们的美丽,我想驱散心底的阴郁。我愿意为了他们,永远纯净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