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俺妈说要给您一个惊喜

    当我再次受邀走进二阶班教室的时候,让我暂时帮忙授课的吴老师向学生介绍我:“这是李老师,以前也在这儿教过学生写字。”

    学生们很兴奋,估计是因为天天看着一张脸孔,单调,终于可以暂时换一张,新鲜。

    “老师,你还认得我吗?”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学生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看去,瞧到一张白净清秀的脸。 

    “我叫徐志远。”他怕我记不得他了,立马自我介绍。

      我的女学生倪林的儿子,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有点意外,又有点欢喜。

    徐志远的眼里放着光,立马跟同位说我也教过他妈妈。“哇!”他同位惊叹,听到的孩子的眼睛都被点亮了。

    “老师,您也教过俺哥。”一个座位稍后的穿着黑色上衣的男孩儿这样补充。

    “真的吗?你哥叫什么名字?”我好奇地问。

    “花润东。”

    “哦,记得,记得。”

    男孩儿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

    前年暑假,我住在给儿子陪读的地方。也是这个吴老师,让我帮他教一阶的学生写字。天气很热,花润东和徐志远当时都是一阶,花润东爱在下课的时间买雪糕,常常买一袋五个的那种,每次都一定要给我一个。有一次下课,他直接跑到我面前,说:“老师,我请你吃雪糕吧。”

    我怎么能忍心拒绝? 他就咚咚咚跑到楼下,很快买来两个雪糕,请我吃一整个。

    我常常表扬他写字有灵气,顿笔写得好,他受到鼓舞,写得很卖劲儿。当时花润东上四年级。

    我问花润东是不是还在练字,孩子们一起回答,没有了,已经上初中了。

    哦,成了大男孩儿了吧,真是逝者如斯啊,字也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吧。

    这次课只教两个笔画和相应的两个字,孩子们一律写得很认真,配合得很默契。提前高质完成教学任务,打卡,放学,孩子们到楼下的一间屋子里等家长来接。

    我还在楼上打扫卫生的时候,徐志远呼哧呼哧地跑上楼,也不知道是拿落下的什么东西,然后转身跑了,边跑边向我挥手:“老师,再见;老师,再见;老师,再见。”连说三遍,第三遍说完,跑到楼梯转角不见了。

    等我收拾完毕,下楼要回去时,很多小朋友还在楼下等家长。一个小女孩儿说怕她妈妈给她搞忘了,我问她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她就用我的手机给她妈妈打了一个,她妈妈在电话那边说,以为爷爷来接她了,我开玩笑说:“看吧,幸亏打了,不然妈妈可真给你忘这儿了。”女孩儿笑。

    徐志远也还在旁边等家长接,我问他:“你妈妈来接你吗?

    徐志远说:“我妈没时间,我哥来接我——老师,您别慌走,我妈说要给您一个惊喜。”

    “你妈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教你?”我问。

    “我打电话跟我妈说了。”

    他像久别重逢一样,兴奋,激动,电话跟他妈妈汇报了。

    我也欢喜和感动,但却有点两难,说:“你的进步就是给老师最大的惊喜呢。”

    时隔两年,小家伙写字时力求跟字帖上的一样了,当年为了纠正横画,急得想哭的。那时候他才上三年级。

    我微信给她妈妈十元钱,说给棒棒糖的奖励,来安抚和鼓励他,她妈妈不好意思,但她知道那是爱,可以给小家伙鼓舞,就收下了。

    孩子们在屋里或者人行道边等家长,跟家长都有联系,又有人说屋里有电话,而且有人专门负责孩子安全,我只是临时替补授课,我本想可以先走一步的。

    徐志远怕我不等了,一再强调:“老师,俺哥一会儿就来了。”

    果然,一会儿,一个大男孩儿骑着电瓶车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抱花。

    大男孩也认得我,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双手把花递给我,说是他妈妈的心意。

    我真是受之有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表达了感谢和愧意。男孩儿怕我有负担,说:“又不贵。”

    一大抱黄白色和橙红色的玫瑰,中间夹杂几棵百合,用一大张淡黄色的光滑的纸包裹成围裙状,打入人情感里面的东西,我知道便宜不了。

    惊喜和羞赧的感情交织着,我还是选择接受,有些心意没法拒绝。

    旁边一个女孩儿赞叹:好美呀,老师,是真的吗?”

    她凑过来,摸一摸,嗅一嗅,说:“原来是真的呀。”

    是的呢 ,美得有点失真。

    徐志远的妈妈倪林,是我的第二届学生,我教她时,她只有十二岁,清秀,内敛,不大爱说话。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总是羞涩地笑,目光躲闪。字写得很清秀,像她本人。语文也好,是很好教的那种。

    可惜,我没有代她到毕业。后来她因为不适应新环境,下学了,我知道了很惋惜。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她,她已经变成一个大女孩儿了。我邀她到我家来玩儿,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喊我喊姐。

  后来,她就结婚了,育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徐志远,风格颇类其母,我刚刚教他写字。问我下一周还教不教他,他明明很依恋我,但却含而不露。

    她的大儿子年龄不大,外表已经是成年人。前年暑假课程结束后,一次我在一家超市买水果,遇到她母子三人也在购物,也买有水果,我怕她给我付费,抢先把她的水果给买单了,说给我的小学生徐志远。学生倪林起先说好说歹不愿接受,要给我付款,后来我们互相和解,她也知道有些东西拒绝了反为不美,况且她知道我也爱她的儿子,终于接受了,让我的小学生谢谢我。

    徐志远后来因为老师要求严格,没练字了,她妈妈向我表达歉意,说又不好强迫孩子,怕孩子厌学,我说也是。我只教他们一个暑假,也没有再教了。

    前天又受人之托教两节课,没想到徐志远又坐在练习写字的教室里了。

    他重返这里时, 我却离开了,他有没有难过和怅惘,我不知道 ,但是从他的“老师,您还认得我吗”“老师,再见”“老师,下周您还教我们吗”和“老师,别慌走,俺妈说要给您一个惊喜”的让人特别温暖的语言中,我感觉他是一直想念着我的。

    她妈妈送我的那抱玫瑰花,被我安置在我家客厅里的一张白色玻璃圆桌上,正在鲜活地绽放,温暖和明亮着我现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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