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尘封的时光里,记忆中有个叫开开的孩子,14岁,个子不高,相貌平平。
开开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很少回来。走过他们居住的房屋,走过他们种植的菜园,这样的家撑到今天,对于每个人都实属不易。
一天,开开照常去上学,走到教室,染着黄毛的混混一副屌炸天的样子迎面而来。“何奕,你什么时候还钱?”黄毛停下了,轻蔑的看着他,“还你妈,老子不还。你能咋的?”
开开气愤极了,当初黄毛没拿校服钱,找开开借,那神情像极了主人吃完肉后,上窜下跳,乞讨骨头的哈吧狗。
开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那黄毛更加嚣张了,“呦,小娘狗,长本事了,要不要大爷我帮你紧紧皮呀。”
黄毛经常和初三那些混混来往,拿着烟孝敬大爷似的孝敬他们,好狗仗人势,让自己有在常人面前大声叫唤的资本。
开开的拳头紧攥,颤抖着,紧咬的牙关昭示着他的愤怒。但他明白,他不能惹事,不能让爷爷奶奶担心。
他闷哼了一声,默默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黄毛轻蔑地甩了个切,大摇大摆的走了。
发小子诺坐到他旁边,“你怎么的招惹他呀,他借了咱们班十几个人的钱,一个都没还。那人就TM是个人渣。可是他也惹不得。那帮混混也是嚣张跋扈,前天跟外校的打架,捅了人,抓进去好几个呢,别自找麻烦。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
开开默默地嗯了一声,但他还是气愤,也鄙视自己的软弱。可又能如何,若招惹了他,从此便永无宁日……
下午学校要开家长会,开开成了班上的焦点,奶奶土里土气的着装,花白脏乱的头发,褶皱满布的脸,在一众时髦的年轻人面前,分外扎眼。
奶奶走到门口,“先生(对老师的称呼)这是俺家开开在的班吗?” “是的,请进。”
奶奶坐到开开旁边,对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老师发下一张表,让家长们把对学校的建议写出来,一片寂静之中,奶奶微笑着,“先生,我不识字,对学校也没什么建议,就希望您能好好管教开开。”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嘲笑这个老太婆土气的说辞,土气的表达,和,她竟然不识字!开开的脸通红,他把头埋在桌子下………
自此以后,开开沦为班上的笑柄,由黄毛带头,一众同学附和。
笑奶奶土气的着装,笑她的满口黄牙。开开忍不了了,人都有老的时候,每一个老人都该被尊重。况且是养育自己的奶奶,怎能受到这般凌辱与嘲笑。他同黄毛厮打起来,班里其他混混竞相帮忙,拳头如雨点落下………
冬夜死灰般的寂静,万物迎来了四季的终结,静等复苏。有些人也一样,只是,人不会再复苏了。
在这个冬夜,开开的爷爷病危了,凝视着救护车在雪地里留下的车辙,开开心如死灰,默默将手埋进雪堆,再也感受不到刺入肌肤的寒冷,只是那融化了的雪水,像极了落下的泪。
爷爷还是没能撑住,雪地上的车辙,终于成了爷爷最后留下的痕迹。开开绝望了,在寒风的肆虐中,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倾诉,却很快又被淹没在风雪中。
时光飞逝,到了如今,凝视着悲痛欲绝的开开,我的眼眶又湿了。
开开,你是过去的我,我是现在的你。在欺凌与嘲笑中成长的你我,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落叶,不知道该去哪,却只能随风飘摇,因为风停了,就哪都去不了了,只能在无尽的深渊中挣扎。
我多想握住你的手,游离于时光之外,让你看到,在这场旅途中,多大的坎坷与磨难,对整个旅途,竟那样渺小,多想握住你的手,因为在风雨肆虐,人人独善其身的年代。只有我想握住你的手。
我多想握住你的手,回望流年,贯彻未来,告诉你一切都不过那么回事。
在时光的列车上,我们成为了看不见终点站,也回不到出发点的旅人。
我们被时光流放,但仍眷恋时光。无论悲喜,无惧苦痛,那段时光里受尽屈辱、默默努力的自己,值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