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叫孤独吗？

我啊，小时候就开始一个人，所以现在习惯了一个人。

我以前怕黑，怕走夜路，怕一个人呆在家里。

“呦！你看这不是那阿杜家的姑娘吗？”

“怎么感觉神智不清了呢？”

没错，他们议论的那个有些“神志不清”的整天游魂一样在大马路上晃荡的姑娘就是十多年前的我。

我是一个“黑户”。

爸爸妈妈生了姐姐，又生了我，接着生下弟弟，我是老二，户口却自然而然的给了他们一直想要的儿子，而我一直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被人嘲笑，直到上了初中。

有时候啊，犯法也是件难以避免的事情。

在每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就背着篓子和我爸一起，漫天遍野的，他电鱼，我背鱼，他电野兔子，我就捡兔子，第二天，拿去集市上卖掉。

有时候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睡在野草地。

我吃猫肉，也吃狗肉，姐姐和弟弟在一旁奚落我，可是我想吃肉啊。那个时候，50块的学费都交不起。

我在院子里洗衣服，弟弟过来打扰我，我威胁不给他洗衣服了，他就骂难听的脏话，我们就开始吵架，我妈会突然间崩溃，摔东西，嚎啕大哭，然后跪下来求我和弟弟.....

我恨我妈。

因为她觉得我是姐姐就得处处让着弟弟，无论对错，而且每次当着我和弟弟面说，尽管我只比弟弟大一岁。于是，我在弟弟心中不是姐姐而是个仆人一样的存在，不让着，那简直就是在犯罪啊。

爷爷奶奶不喜欢妈妈，于是恨屋及乌，也当然不会喜欢我。爸爸妈妈姐姐去打工，我留在爷爷奶奶家上学。

爷爷很喜欢钱，每顿饭都要念叨爸爸欠他700块。每一顿饭，我吃进去的都是屈辱，于是我恨妈妈，恨爷爷，也恨自己，我清楚地知道那就是恨。

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还钱。

“爸，你不要老在孩子面前念叨钱钱钱的行不行啊？”

“你本来就欠钱，什么时候还我啊？”

.......

爸爸和爷爷电话里吵完架以后，我就不愿再去爷爷家吃饭。自己一个人回了家，爸爸每天都会打电话问我去爷爷家吃饭了没有。

坚持了很久，自己太小不会煮饭，妈妈走的时候留下的米面也被爷爷搬走，饿得不行，又乖乖回爷爷家去吃饭，但是死也不会住在爷爷家。

奶奶是个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但又很爱干净的人，煮饭不愿意我帮忙，嫌我手不干净，经常是晚饭煮好，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我依旧一个人骑车回家。有时候有月亮，有时候没有月亮。走了大半年，习惯了夜路，还是会害怕，还是要回家。

当然，家里还是我一个人，睡觉要用被子蒙着头，频繁起夜，总是反复检查门有没有锁好。不关灯其实有些奢侈，我并没有什么钱交电费，害怕，觉得有无数个人盯着我，也要关灯睡觉。

跟弟弟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相依为命”而变得亲近，反而更多了隔阂，要不然怎么会有大学三年的冷战。去奶奶家吃晚饭，被邻居家的母狗堵在墙角，咬住裤脚，我快要吓死，弟弟躲在旁边看够了热闹才去叫奶奶。

走路走着走着就呆住了，看书看着看着就定住了，朋友叫我，听不见，拍我，我出一身冷汗。放假的时候，就在马路上晃荡，盯着车看，盯着人看，这样时间应该会过得快一点。

有一天，阳光特别好，我在太阳底下写寒假作业，突然，我爸就回来了，我愣了30秒，一下子就扑到我爸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我爸抱着我不说话，眼眶红了。

过完年，该打工的又都走了。

然后。

我不怕黑，不怕走夜路，不怕一个人在家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