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家在河南省济源市,邀我到他家做客。我才知道天下竟然还有一个济渎庙——为一条现在已消失的河流而立的庙。
到了济渎庙,我才把原以为不相关的几个地名关联起来了,济源、济宁、济南、济阳。把这几个点勾连起来,古时候就是一条河——济水,又叫济渎。
在古代,人们把有独立源头,并能独自入海的河流称为“渎”。济水被称为北渎,与长江、黄河、淮河齐名,后三者分别称为南渎、西渎、东渎。如今,长江、黄河、淮河都在日夜不息地奔流,唯有济水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然偏偏济渎之庙被历代保护,流传千古,述说着鲜为人知的一段历史。
据载,济水发源于济源王屋山太乙池,以地下河潜流七十余里后显露地面,到河南温县西北再次潜入地下,并从黄河河底穿过后,在河南荥阳流出,经河南原阳隐没,现身于山东定陶,其下游被黄河夺济入海后,济水最终在济南以百泉争涌而终。概而论之,济水自源而下,呈三隐三现之态,并与黄河相贯而能够保持自清。
济水的“三隐三现,横贯黄河而葆其清”,后来成为了历代文人墨客的自喻。其细微,顽强,自尊,不为世俗所染,不与浊流同污;不求显达,不慕富贵,心向大海,孤独清高的精神,暗合了“上善若水”的道家思想,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题济水》有句“自今称一字,高洁与谁求。惟独是清济,万古同悠悠”,歌颂济水的清澈与高洁,把济水人格化为一条品德高尚的河流,让人感到济水的可亲可近。宋代诗人文彦博的《题济渎》也称“远朝沧海殊无碍,横贯黄河自不浑”,让人马上能想到谦谦君子的形象。最可爱的还属唐代诗人李甘,他在《济为渎问》中,通过反讽黄河来称赞济水之“高尚”:“今河恃其强大自积,不捷趋海,往来戎狄间,胁泾、渭、沣、漆、汾、洛、伊、沁之水,以滋其暴,决愁民生,中土患势,逆曲多穷,始归海,此皆济所羞也。”在李甘看来,黄河曾胁迫众多支流跟它一道作恶,多次改道,泛滥成灾,让百姓深受其害;而济水宽厚仁爱,温柔慈祥,“或平地开源,为河为渠;或穴地洑流,为泉为井”,默默地滋润着两岸的穑稼,养育着两岸的人民。
济水以“清”传世,唐代封济渎为清源公,宋代封它为清源忠护王,把清流文化向忠君引导。元代封为清源善济王,把清流引向普济众生。明代尊为济神,清代赐号永惠,逐渐成为皇家祈雨、禳灾的祭拜之地。
周敦颐的《爱莲说》称,“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而济水兼具菊之隐逸与莲之高洁,能不为世人所崇拜吗?
漫步在济渎庙,除了我少有游人。如果人们不来济源,不到济渎庙,谁会知道历史上还有济水一说?
济水的清,让我一下子记起第一次在武汉看到汉江的那一刹那的惊愕,在汉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汉江的碧波与长江的浑浊截然两分,在两江口出现了泾渭分明的水上奇观。我不知道汉江与长江同流后,能否继续保持初心,做到清者自清,激浊扬清。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做人,从那时起,我就立志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站在济渎庙的北海池边,又让我想起沧浪之水。面对浑浊的沧浪之水,我是该学屈原“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还是该学渔父的“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呢?同样的水,屈原有屈原的感叹,渔父有渔父的豁达,李白则会大呼”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们的不同只在于自己的选择,是选择入世还是选择出世的不同。
朱光潜先生说过:“以出世的态度做人,以入世的态度做事。”人生本是一场悲剧,但我们完全可以做到摆正心态,笑对人生。我们再回到济水,它的消失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剧,但它在隐逸出世的同时,又在积极地入世,让自己的生命在济南喷薄而出,“泉源上奋,水涌若轮”,成就寰中之绝胜,古今之壮观。
如有机会,你是否也愿意亲临济渎庙,近距离感受一下济水的独特品性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期待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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