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文/上官秋月
1

东海市有一处大型园林式建筑,院内绿树成荫,曲径通幽,清一色的中式古典装修风格。这里就是东海市著名的家族企业——东阳集团的办公所在地,建筑风格是按照集团总裁温嘉良的喜好设计的。

提起东阳集团,在东海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趣的是总裁温嘉良已经38岁了,却一直未婚。有人说他外面有很多女人,有人说他包养了自己的养女……对于这些传闻,温嘉良一笑置之,从不在乎。

从会议室岀来的温嘉良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摁了快捷键,“依依,我晩上有应酬,会回去很晚,让周姐留下来陪你吃晚饭。记住,晚上不能吃凉东西,你胃不好。”放下电话,温嘉良点燃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夜幕降临,东海市最大的酒店——海天国际酒店的门前豪车云集,六楼海棠厅内灯火辉煌,处处衣香鬓影,自助餐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阵阵笑声伴着轻快的音乐,一切都是有礼、有序,热闹而世俗。

“温先生,恭喜恭喜啊,收购成功!”

听到来客说着商场上司空见惯的客套话,温嘉良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温文尔雅地说道:“不谈这个,找个名目大家聚聚喝杯酒。”

“温先生!”又一位客人举着酒杯谄笑道:“您这个'名目'可太值钱了,好几个亿啊!”

温嘉良优雅地挥挥手,“这都是如玉策划的案子,我只是负责点头说好。”

当他说到“如玉”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立于他身后几步开外的一名女子便款款走了过来,她美目盼兮,一头秀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袭剪裁得体的紫色晚礼服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

温嘉良略微侧身,她已经站到他身侧。

“啊,温副总,你好厉害呀!”两位宾客赞美道。

“哪里哪里,谢谢你们,谢谢!”她大方回应道,笑容如花绽放。

温如玉,温嘉良的妹妹,三十三岁的她有着属于成熟女性所独有的性感和优雅,这使得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都忍不住用目光追随她。事实上,她本身就是这场盛宴的主角,温氏商业帝国三分之一的江山都是她打下来的,她的精明干练给每一个跟东阳集团有过合作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时今日的东阳集团,之所以能够在兵不血刃的东海商圈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温如玉可谓居功至伟。

诺大的海棠厅内宾客熙来攘往,彼此寒暄。一切准备就绪,温嘉良手持酒杯,潇洒地走到话筒前,笑道:“诸位新朋老友,谢谢你们拨冗前来,嘉良不多废话,大家喝得尽兴,吃得开心,不醉不归,干杯!”

小型管弦乐队奏响优美的乐曲,在宾客们雷动的掌声中,温嘉良笑的更加开怀了……

月色如洗,黑色的奔驰车行驶在海景公路上,后座上的温嘉良揉了揉眉心,对司机谭大海说:“大海,开快点。”

谭大海微微点头,“好的,温先生。”

奔驰车在一栋白色的欧式别墅前停了下来,黑色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与此同时,客厅的灯亮了,一个身穿白色睡袍的少女跑了出来,灯光映着她的侧脸,睫毛微卷,明眸善睐,肤如凝脂……虽然还略带稚气,却已经美的不可方物。

在温嘉良刚刚下车的那一瞬间,她扑上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说道:“你怎么才回来?”似是在怪他,又像是在撒娇。

温嘉良揉着她披肩的秀发,眼神里满是宠溺,“依依,这个宴会对我很重要。你看我不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吗?!”

“算是原谅你了!”少女娇嗔道。

“不胜感激。”说笑间,温嘉良揽着她往屋里走。

房子很大,只有他们俩住,白天有保姆周姐在,到了晚上就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城堡。餐厅和厨房之间的整理台上燃着一圈蜡烛,烛影摇曳出一派温馨安祥的氛围。

依依让温嘉良在餐桌前坐好,“闭上眼睛。”

温嘉良也不奇怪,乖乖听话把我眼睛闭上。只是两分钟的时间,就听依依喊道:“好了,可以睁开了。”

温嘉良睁开眼睛,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一抹浅笑在他俊逸的脸上蔓延开去,“你做的蛋糕?”

“特意为你做的,我放了郎姆酒,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说话间,依依挖了一勺蛋糕喂到温嘉良嘴里。

“为什么?”温嘉良吃得津津有味,眼底浮起一层温柔的雾气。

“为你庆祝啊,我听如玉姑姑说的,你最近做了个大项目,今晚的宴会就是这个'名目'吧?”依依歪着脑袋瞧着他,巧笑倩兮。

温嘉良望着她漆黑的睫毛,轻轻一点她细腻的鼻尖,“你,不笨哟……”

窗外的月色和厅内的烛光交织着,他和她,相对而视,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然而彼此间的一个眼神交换,仿佛就能构筑起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他俩的、独一无二的世界。

2

第二天,太阳一早就唤醒了卧室窗台上的香雪兰,依依伸了个懒腰,趴在窗台上与香雪兰对视……

门外响起敲门声,“依依,醒了吗?我进来了。”温嘉良推门进来,坐在床边,“今天周末,想去哪里玩?”

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用去公司吗?”

“公司也不是少了我不能运转,这话是谁说的?”

“㖿!”依依兴奋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起床洗漱吃早餐啦!”温嘉良把像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的她扯下来。

一起吃过早餐,温嘉良便驱车载着她来到了郊区的一家露天咖啡座。蓝天白云,临水而建,远处是一片人工湖,湖水清澈透明……

依依不说话,她在享受和温嘉良之间难得的美好时光。不知过了多久,温嘉良起身去湖边打了个电话,回来后,依依问他:“公司有事是不是?”

“没事,有如玉在呢。”温嘉良抿了一口咖啡。

依依挪到他身边,笑着问:“我到你公司打工好不好?”

“好好上学,打什么工?”温嘉良不以为然。

“学习啊!”

“学什么?”

“学习管理公司啊,我以后可以做你的助手。”

温嘉良揉着她的头发,耐心劝道:“依依,你才十八岁,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上学,等你大学毕业我就送你去美国留学。”

依依抓住他的手,仰头嚷道:“我不!我不离开你,你不能不要我……”

“我不是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温嘉良打断她:“温叔送你出去留学,是希望你将来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外面的世界很大,以后你也会遇到喜欢的男人,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永远都是你!”

温嘉良苦苦一笑,缓缓地说:“不可以,依依。有些爱情,不被允许。”

依依深深地凝视着他,眼中赫然有着闪亮的液体在流动。

“你是早上的太阳,而我……”温嘉良自嘲道:“我算什么呢?38岁的中年男人,除了沧海就是疲倦,我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让你喜欢?”

“我不在乎。”

“我在乎!二十年过去,你惊骇地发现——啊,原来我燃烧了大半辈子,竟然只是为了这个……糟老头。”

依依心痛得地阖上双眼,身后传来温嘉良满怀悲戚的声音:“我不能忍受那一天的到来!”

尽管她已经打算把生命中最美好、最热烈的感情交付给他了,可他仍然不相信,不肯给彼此一个相爱的机会。

在一家高雅的西餐厅吃过午饭后,温嘉良便把依依送回了家,他则独自驱车来到了南郊墓园。

这里埋藏着他的秘密——他的战友姚刚和妻子、也就是依依的父母就长眠于此。温嘉良抚摸着墓碑上那一帧微笑的照片,回忆在脑海中蔓延……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当年,二十四岁的温嘉良从警校毕业之后,凭借优异的成绩和过硬的素质进入了东海市刑侦支队,成为了一名警察,担任队长的就是依依的父亲——姚刚。

当警察是温嘉良从小的梦想,进了支队他就像鱼遇到了水,在姚刚的带领下迅速成长,办了不少大案要案。

姚刚是个正直富有热心的人,对下属也很体恤,他见温嘉良在单位里吃泡面,便拉着他去自己家吃饭。久而久之,温嘉良成了他家的常客。

那时候依依只有四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温嘉良了解到,依依的母亲在生她之后产后大出血去世了,依依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依依和温嘉良一见如故,她十分喜欢这位“温叔叔”。温嘉良有空就陪她去坐旋转木马,带她去吃路边的糖葫芦……

两年后,姚刚和温嘉良被省公安厅抽调到云南,参加公安部的一个缉毒行动。云南因靠近金三角地区,所以犯毒活动猖獗,多少奋战在边境的缉毒警察为之付出了热血与生命。

金三角地带一直号称三不管地带,并不是真的无人管辖,而是管不了。湄公河是金三角形成的重要地理因素,它从中国西北的青海径直向南流去,穿过了中国、老挝、缅甸、泰国、越南及柬埔寨六个国家,全长4009公里的河道将东南亚的崇山峻岭拦腰切断,加上山脉之间众多的深谷和湍急的支流,造成了无数的峡谷和绝壁,形成了大片的交通死角。相关国家很难对这一带进行深入或有效的控制。

与此同时,在西双版纳的勐腊县,有一股犯毒新势力正悄然兴起,这个集团的头目是个女人,江湖人称“三把锁”。这次公安部集结全国的优秀警力,就是要一网打尽三把锁犯毒集团,包括与之秘密联络的境外犯毒集团。

温嘉良打入了“三把锁”内部做卧底,由于他的情报,案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一年以后,在一次收网行动中,姚刚为了救温嘉良中枪身亡,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照顾好依依。”

姚刚被授予烈士称号,温嘉良把他的骨灰带回东海市南郊墓园安放,和依依的母亲葬在一起。站在姚刚的墓碑前,温嘉良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姚队,你放心!我以后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依依,给她全部的爱,她以后就是我的女儿。”

后来,温嘉良从刑侦支队辞职,接手了他父亲的公司。一年后,姚刚的父母相继病重,温嘉良去医院照顾的同时,又把依依接到了自己家里,他告诉她:“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的女儿。”

八岁的依依没有说活,只是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温嘉良背着沉重的责任,像父亲一样牵着她的手长大,在她的每一张成绩单上签字,出席她每一次的家长会……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变了质,他开始在乎她的一切,甚至在乎学校里有没有男生追求她。但是,他明白,这份感情不被允许,她是他战友的女儿,她叫他“叔叔”,所以面对她热烈的追求他不知所措……

3

周一上午是公司的例会,温嘉良来得比较早。

“温先生早!”

“早上好,温先生。”

从进了办公大楼到上电梯,再到进入办公室,一路上都有员工向他打招呼,温嘉良一一点头回应。这是属于他的王国,这里的人都称呼他“温先生”,温嘉良很喜欢这个称呼。

不一会儿,秘书敲门而进,“温先生,会议时间到了,温副总请您过去。”

“我马上到。”温嘉良一边看文件,一边回答。

会议整整开了两个小时,后面一直都在讨论一个方案,温嘉良不耐烦地望向窗外,窗外一片阳光明媚……

东海大学的一幢教学楼里,依依和女同学李安琪一起往外走着:“依依,三四节没课,你干嘛去?”

“我小提琴的琴弦坏了,我去琴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琴弦。”

“那我不陪你了,我男朋友约了我一起去看篮球赛。”

“好,Byebye。”

“Bye—”李安琪留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径直走了。

东海大学后面,就是东海市最大的琴行——柏斯琴行。

“老板,有小提琴的琴弦吗?”

“二排北面!”老板没有抬头,依旧修着他的吉他。

依依走到二排北面的货柜前,这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琴弦。当她不知怎么选的时候,一个帅气高大的男孩走到她身边,笑着问道:“同学,你要选琴弦吗?”

“是的…”依依点头。

“噢,你看这里…”男孩指着货柜,“这一种呢是钢丝弦,特点是耐磨、耐用、音色明亮,适合初学者用;上面那一种是尼龙弦,尼龙弦声音柔和,相比较钢丝弦而言声音要小一些,但是音质要比钢丝弦要好。”

男孩拿起一种琴弦说道:“这个是奥地利THOMASTIK公司的尼龙弦,音色非常好。但是,不知你的琴是哪根弦坏了呢?”

“E弦。”依依道。

“噢,那你选钢丝弦吧,E弦最细,容易断,钢丝弦耐用一些。”

见依依没有说话,男孩继续说道:“你自己会换琴弦吗?不如改天你把琴拿来,我帮你换上?”

“好的呀!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男孩微笑道:“我叫高寒,是东海大学的学生,也是这的兼职员工。”

“原来是这样子,那…改天我再来。”

“好的。”目送依依离开,高寒内心深处有些莫名的欢喜。

东阳集团总部,温如玉走进温嘉良的办公室,“哥,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温嘉良一边签署文件,一边问。

“纪总监提出辞呈有一段时间了,新的财务总监人选你想好了吗?”

“纪总监不是还没走吗?”

“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

“谁?”

“我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叫汪曼丽,她在摩根士丹利工作过几年,经验丰富。前几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想回国发展,让我给她提供一些资源,我就想,不如…把她纳入我们麾下。”

温嘉良抬起头,手里转着签字笔,“既然是你同学,你做主就是了。”

“谢谢哥!”温如玉笑容灿烂。

“不用谢,这公司也有你的一半。”

“哥…”温如玉收敛了笑容,“我又要老生常谈了,你打算为了依依一直不结婚吗?”

温嘉良丢下手中的笔,倚在椅背上,“如玉,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温如玉提高了音量,“爸爸临终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结婚生子。你想让…”

“如玉!”温嘉良打断她,“如果没有姚大哥,十年前我就命丧云南了。我们应该为活着的人而活,不是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她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你的日子不是她的日子。你应该找个女人结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我还没有遇到想要结婚的女人…”

又是这样。温如玉的脸上浮起一丝疲倦之色,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只要一谈这个话题,他们兄妹之间就不欢而散。今天难道还要这样吗?

温如玉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抽空回老宅看看方姨吧。”

方姨是他们的继母,温嘉良十岁的时候妈妈因车祸去世,一年后,父亲娶了他的合作伙伴——方媛。方媛个善良的女人,为了照顾他们兄妹,结婚后就做了全职太太。

有一次,怀孕不到三个月的方媛带着温如玉去学校给温嘉良送饭,在操场上,方媛被一只突如其来的篮球击中腹部,导致流产。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怀过孩子。

长大后,结婚生女的温如玉渐渐理解了方媛当年的痛苦,所以经常抽空去老宅看望她,陪她吃顿饭、聊聊天……

下午的阳光照在教室里,正在上课的依依收到了温嘉良发来的微信:“下课后,我去接你!”

顿时,她心花怒放。下了课,就像笼子里刚放出未的小鸟一样,飞奔向校门口。

不知道到底是世界太小,还是有缘的人注定会再遇见。在校园里看到依依背着书包正走向校门口时,高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撇下身旁还在讨论社团活动的同学,他铆足了劲儿就往门口冲,总算是在门口外将她拦下,“同学,你是东大的学生?”

依依显然还记得他,但是相比于他,她的态度就平静多了,“是的,我是经济管理专业大一的学生。”

“我是法学专业大三的学生,也是咱们校小提琴协会的会长。认识你很高兴!”高寒很自然地伸出右手。

“你好。”依依握了握他的手。

眼前这个女生面容恬美,眼神清澈,就像…就像个天使。高寒忍不住地想接近她,就在依依转身离开时,他脱口而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姚依依。”

坐在远处黑色奔驰车里的温嘉良怎么也想不到,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那个高大男生竟然敢握依依的手,这让他有些受不了。

再抬头看去,那个男生递给依依一张纸条,依依还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了什么,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依依在面对其他男人时,也能笑的如此灿烂……

温嘉良的脸一沉,摁了摁车喇叭,远处的依依回头一看,知道他着急了,径自走过来,隔着前挡风玻璃,他和她四目相对。默默地上车,静静地驶离,只留下高寒伫立的身影……

车里,异常的安静。良久,还是温嘉良憋不住了,“交了男朋友怎么不告诉温叔呢?”

“不是男朋友!”依依冷冷地说。

温嘉良侧头看了她一眼,瞅见她手里拿着的纸条,忍不住问:“纸上写的什么?”

“手机号码。”

“留个手机号码要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我上午去琴行买琴弦的时候碰到过他,他说要帮我换琴弦,要我改天带着琴去找他。还说,希望我加入学校的小提琴协会。”

“琴弦坏了为什么不告诉温叔?温叔给你买最好的。”

“我读大学了,也该独立了,总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吧!”

“依依,我是怕你碰上坏人……”

依依把头扭向一边,“行了,我不就是认识一个男同学吗?!你至于吗?”

被依依这么一呛,温嘉良心里倒是很高兴,说明她对刚才那个男生没有感觉,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4

吃过晚饭,周姐离开了,整栋房子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半开放式的厨房内,依依穿着浅蓝色的睡衣,赤脚坐在靠窗的整理台上,手里捧着一碟蛋糕,吃得津津有味。一轮明月挂在她身后的窗外,无暇的月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银色。

“少吃点,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温嘉良从楼上下来,他穿了一条藏蓝色家居裤,一件舒适的紧身上衣,衬托出他完美的上身肌肉和线条。

“晓得啦——”依依含着勺子发笑。

“我已经托人从奥地利给你捎了琴弦,如果你愿意让那个男生帮你换,也行。”

依依轻盈地跳下整理台,舀了一勺雪媚娘喂进他的嘴里,“你不生气了?”

温嘉良的指尖划过她柔顺的头发,“我没有生气,我是关心你,怕你遇到坏人。我对你有责任!”

“你对我,只是责任而已吗?”依依轻轻地问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和爱吗?一点点?”

温嘉良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依依,温叔对你的喜欢跟爱,不止是一点点。”

依依的内心燃起一丝希望,还没等它蔓延开去,她就听他接着说:“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爱,就好像父女一样……”

她的脸色立刻黯沉下来,“不要说了!很晚了,我去睡觉了……”

还没等温嘉良回过神来,依依已经奔上了楼,远远的,传来一句“晚安!”

时光荏苒,仿佛只是一个转身,就进入了五月,温嘉良的生日就要到了。

这天,东大小提琴协会在学生礼堂有场欢送毕业生的演出,依依没有参加演出后的聚会,单独向高寒请了假,只是为了给温嘉良庆生。

她早早地回到家,给他做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然后嫣然一笑,插上37支蜡烛。

温嘉良拒绝了想给他过生日的下属和合作伙伴,一个人准时回到家里。他料想得没错,依依在等着他,他数了数蛋糕上的蜡烛,笑着说:“怎么37支?我都……”

“不准说。”依依打断他,“从现在开始,你过一次生日,就少一岁。”

温嘉良哈哈笑道:“越活越回去啦?你拐着弯骂我。”

“不。”依依深情地望着他,“你过一年少一岁,我过一年多一岁,总有一天,我会赶上你,我们蛋糕上的蜡烛,就会一样多了。”

“依依。”温嘉良叹息着。

依依却用孩子般的无辜眼神看着他,祈求道:“今天不要教训我,好吗?来,许愿,吹蜡烛。”

温嘉良凝视着晃动的烛光,思虑半晌,说:“第一个愿望,依依健康;第二个愿望,依依快乐。”

依依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轻声说:“可以有三个愿望。”

温嘉良沉默片刻,“第三个愿望,依依幸福。”

轻轻吹灭蜡烛后,她对他说:“我会健康,因为我要好好地活着,陪你一起老。如果能这样,我会很快乐,很幸福……”

温嘉良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人不能够只是为了自己要什么而活着。”

“我要的只是你。”

温嘉良艰难地从喉咙里迸出三个字,“你太小。”

依依的泪无声滑落,哽咽着说:说“这世上有多少忘年之恋……”

“是!”温嘉良颤声打断了她,“忘年之恋,第一个字就是忘,首先必须忘记年龄,单单这一点我就做不到!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你长大,在你的每一张成绩单上签字,出席每一次的家长会。你几乎等于是我的女儿,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发生忘年之恋呢?!”

依依深深地凝视着他,她不理解,他和她,明明彼此相爱啊!她伸出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你为什么要抗拒我?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在期待长大!”

温嘉良就像被开水烫到似的用力挥开她的手,喘息着靠在旁边的橱柜上,仿佛不这样就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依依不肯放弃,一步步走向他,“年轻的肉体是罪恶的吗?你爱上我,就一定是邪恶的吗?我的青春,已经成了我的原罪,我不想要这青春。”她蓦然扑进他的胸膛,痛苦地闭上眼睛说:“我只想要你!”

她紧紧地贴着他,他完全感受得到那青春的肌肤是怎样的富有弹性和生命力!诱惑,致命的诱惑,他该怎么办?抗拒还是接受?

温嘉良急促得喘息起来。闭眼,又睁开……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她。

依依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有一天,你会感谢我,你会庆幸你的人生没有毁在一个自私的男人手里。”

依依绝望地闭上眼,悲泣地说道:“我恨你!”

温嘉良的身子一颤,十年的倾心呵护,到头来,却换来了这三个字。

“叫我一声!”分明是命令的话语,他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你从来都不叫我,你该叫我什么?”

依依的双眼蓄满了泪水,她瞪着他,紧紧地抿着倔强的双唇,死也不愿意张开。

半晌,温嘉良转身离去。走到楼梯上,他听见她凄厉的喊声:“温叔——温叔——”

温嘉良踉跄着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心痛如噬。他知道,自己终于赢了这一次,却像抽干了他全身的血液……

这一夜,注定无眠……

5

周六下午,温家老宅内,温如玉打开车门走下来,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女佣刚好迎上来,“玉小姐回来了。”

“方姨呢?”

“客厅呢,刚刚还在念叨你。”女佣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跟在身后进了屋。

方媛坐在沙发里,一身宝蓝色的旗袍,虽然很瘦,但精神状态不错。她放下手中的报纸,露出和蔼的笑容,“如玉,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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