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雨,北方小雪,春来寒先至,凌厉的风让人不知从何而起,也许冬天,比春天有一万般寂静的美丽,要温暖,去春天,要寂静,就要忍受冬寒,回忆起路上的一程又一程,哪一天又不是这最寂静的冬天?
温润凉爽的北方八月,我的征途不止是这无边际的路,还有心里的迷茫,不但要抛弃那些不可得的憧憬,还要学会优雅别离,悲伤是自己的,都已然被我尘封,我要告诉世界我的快乐和别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我走的路实在太长,风景并不是我的目的,你还一样要经历凄风苦雨的晚上,熬过寂静的黑夜,等待温暖的晨光,呼吸的时候,你才会忘却所有一切,只看着周遭的森林与河流。
早晨的公路微微的风,天上的云仿然于林中沉睡,世间的寂静犹如低蓝的天空,不夹杂一丝色彩,我爱听《匆匆那年》,尽管我从来不曾看过这部电影,年少的悸动一一浮现,我虽然没有真真切切去爱过,或者说去体会过,但无疑我此刻想要把将来最爱的人带来这里,或许是骑着摩托,从森林的一侧穿过,也于我曾宿过的桥下,重温此刻有过的那些最美好的憧憬,或许是我能够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了。
离城市的愈来愈远,全然与人间绝迹的冷清让人说不出快乐抑或不快乐,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边界离我接近200公里,我确实讨厌一直还前行在伊尔库茨克的版图上,每离开一个州,意味着走了更长的路,我都会开心好一阵子,那些路标,就是我一个又一个的奖杯,我不为此地的万种风情而来,只为走过这些路而已,选择了寂静,也就选择了心中的声声回想,如同早晨寂静的村庄,总有热闹的晚上,冷风苦雨,总有一天有热酒相随。
阿尔扎迈坐落在四面环绕的山丘下,彩色的木房子陪伴着刚刚从地面涌起的低矮的白云,如果说世间的安宁都集于此刻,阿尔扎迈当之无愧,稀疏的房子和茂密的绿色森林,晴朗蔚蓝的天空,让人觉得此刻安然,一切如在梦里,几乎不想挪动自己的脚步,去感受这里的人们,看他们于森林中拾捡松子,看他们于寂静中升起烟火,也看他们安眠,我的别离,是别离了人间寂静的村庄。
笔直的公路越过一道又一道山丘,汗水轻易湿掉我的额角,阳光洒在树上,在公路的左侧留下断断续续的阴影,光与影的交汇让人轻易着迷,而与自己的对话是安慰自己要学会知足,那些不可得的外在的东西,并不要那么焦急,如果不能功成名就,也不要有任何害怕,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能看到这样的天空,或然就比一般的人要幸福多一点,然而比较,又要失去我的意义,种种的矛盾,都全然不到很好的结合,我并不想轻言痛苦或快乐,不能成为永恒的东西,不能给人带来震撼人心的美,它除了平淡构成所有不经意却不能缺少的东西,着实没有什么用,而真正的痛和快乐,能让某一刻的你豁然开朗,原来你要的就这么多,也这么少,极致的一切仿然是活着的所有意义。
在一个山丘之顶,遇见了从阿尔扎迈骑行到泰舍特村庄的小孩子,他们热切打着手势说着我并不能听懂的话,我停下来燃上两支烟,他们热情与我合照,还摆了各种姿势,最终我的速度远远抛开了他们,等我回头之时他们已经消失在公路的某个转弯处,要遇到陪你走到终点的人,真的无比艰难,为了没有别离的悲伤,不如早早就离开,因为你知道,无论怎么走,我们彼此都永远不可能走到那相同或不相同的终点,只是于各自的岁月的一段漫游,有好的风景,那就是美好的回忆,有不愉快的过往,那就是真正的永别。
饥饿是我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我时常幻想如果可以不吃饭睡觉,那样我就会有更多的时间也不用为了吃饭睡觉去生活,我可以时时刻刻去远离这个世界,也可以时时刻刻去找寻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人类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伤别离或者经历种种辛酸,我虽然明白这是最大的幻想,但还是想象自己可以这样,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去看人间所有,可以坦然来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意见洪流,因为一切我都不需要,而我还一直活着,幻想的美丽在于让人不经意就走了好几公里,不吃饭睡觉的世界又会有什么不同,美好是否依然还在,痛苦会不会越来越多,毕竟每个人都不需要,都可以去追寻美好,最终午饭在密林深处里的废弃轮胎上,鲜红低悬的小果实点缀着森林里地面,我去赶走了鸟儿,也学着乌鸦的呱呱叫,好像自己,真的是森林的一部分,可是人类,大多数时候容不下一片森林,譬如家乡,年幼看过很多光秃秃的山,譬如西北,好多摇摇欲坠的老去的树。
这一路真正打动我的村庄着实很少,泰舍特却要完完全全算一个例外了,在我翻过那数不清的山丘中的一座时,便看到公路一侧隐藏在森林里彩色的村庄,红色和白色的房顶交错着,森林将它们环绕,一条杂乱的土路延伸到大道的连接处,白云悬在房顶,阳光避过一片森林,远方的山丘隐没在天际尽头,盎然的生机和绿意使人感觉离秋天还很远很远,而像前日那几天,我却又时时刻刻经历着秋天,金黄的麦海与这里无际的森林,就这么轻松简单做了最好的衔接,平原的雨即是秋,山丘的阳光正值盛夏。
云聚在了大部分天空,令我担忧会不会有一场突如其来不可阻挡的雨,可当我看到面前的一切却又不害怕下雨,或许淋着雨更有沧桑,才更符合面前的森林之意境,阳光依然驻足在一部分的公路之上,公路撕开着这片巨大的森林,绿意浑然一体,天际之侧的我在这里一切的面前卑微到极点,也吃力到极点,起起伏伏的路意味着耗费更多的体力,很多时候都是粗重的喘息,感受这片森林,感受这森林里笔直的路,此刻你随时在天际尽头,,仿然永远朝着一片森林走去,仿然它们陪着你一起移动,你看那不变的宏大的绿意,阳光和白云都陪你,如果不是梦?你该如何来形容这片森林。
比起斯塔诺夫的翻山越岭,面前低伏的森林更让人觉得震撼,因为它不见边际的博大,让你一天的移动都觉得并没有移动,它却又比海或沙漠更容易让人爱上它,毕竟它不会让人感到绝望,这或许是这片森林最美的地方。
#骑行俄罗斯#伊尔库茨克州day31:不能去假设人生的精彩,活得平淡无奇或许是天意,年少不认命,总以为自己会很了不起,而了不起就是要凌驾于一般人之上,后来才稍微明白,凌驾于一般人之上与一般人有何异?那恰好辜负了枉顾了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所应该去做的事,因为想要了不起,所以人才会越来越认不清自己,认清了,也便是所谓的刚好知天命。(520处小镇-阿尔扎迈-泰舍特村665处。全程145km。)
晚上依然在桥下扎营,没有预料中的雨,反而有那我永远不倦的夕阳,我在河流里面洗了澡,夜晚坐在寂静的公路护栏上,看着漫天的繁星,不要说我勇敢,可能只是在面对选择,或者说在思考如何去生活,我们大多,迫不得已,只是被迫的东西不一样而已,有人是为了生活,有人是为了美景,还有人是为了告别过去,总之最后,我们不一定都能看到最美的未来,但一定不要害怕苟且的现在。
第三十一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