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回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龄官划蔷痴及局外】
上一回里因为宝黛二玉彼此爱在心里口难开,黛玉更是口不对心说了一些怀疑宝玉心意的重话,气得宝玉说不上话来怒火都砸向了身上的通灵宝玉,惹得贾府又乱成一片。
闹得老太太都说,黛玉和宝玉真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可不,见不着吧,拼命想着对方;见到了呢,好时候不多,话没说几句宝玉又无心恼了黛玉的时候倒是更多一些,旁观的袭人和紫鹃早就看透了两个人的心思,时不时地也能就事说事在旁好言劝解一番。
闹完了,冷静了两天,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好在宝玉一向迁就他的林妹妹,总是主动上门来示好求和。
两个人哭哭啼啼,理了又乱,乱了又理的功夫,凤姐遵照老太太的命令来了,眼看着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她笑了,领着来到贾母跟前“我说他们不用人费心,自己就会好的,老祖宗不信,一定叫我去说合。我及至到那里要说合,谁知两个人倒在一处对赔不是呢。倒像黄鹰抓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了环了,那里还要人去说合。”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
其实凤姐是贾家一个特别的存在,无论外对男宾,还是内对女眷,她都游刃有余。要说治家管理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虽然不识字,说不出什么书本上的大道理,但是她伶牙俐齿,脑子活络,一张巧嘴能依据场合和对象不同说出应景贴切的俗语、俏皮话来,也因此,我们常常看到以精明厉害著称的凤辣子,很多时候却也是调节气氛的幽默段子手。
举前面几个章回里的小例子,我们一起来回顾欣赏一下凤姐独有的语言魅力。
第三回里,黛玉初到荣国府,凤姐的出场就与众不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着笑声入场来,先表现得很关切地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再借着夸黛玉模样标致顺带拍了老太太的马屁,眼泪跟带开关似的说来就来,马上又能转悲为喜。
到了第十一回,宁国府贾敬过生日,因为他不想红尘俗世坏了自己的清福,坚持在庙里不肯回家,晚辈们请示了心意后也由他去,但是家里庆生的花样一个没少。太太们说感觉像自己过生日,凤姐说:“大老爷原是好养静的,已经修炼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们这么一说,这就叫作‘心到神知’了。”一句话说的满屋里的人都笑起来了。
好一个心到神知,既点了贾敬出家修炼的梗,也乐得大家喝酒听戏的快活。
而在第十三回,贾琏的奶妈赵嬷嬷想念旧情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谋点营生,偏偏贾琏假意应承实则没有一点动静,凤姐宽心说:“妈妈你放心,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奶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那一个不比人强?你疼顾照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没的白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是看着‘内人’一样呢。”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嬷嬷也笑个不住。
本意夫妻的外人和内人,在凤姐这里反倒成了亲疏远近的衡量尺度,给足了赵嬷嬷面子,事儿办不办是后话,至少要听话的人心里暖和。
还是同一回,因为贾家要为元妃省亲大兴土木,贾蔷和贾蓉都分别被安排了任务,贾琏有些不信任两个小辈的办事能力,贾蓉在身旁灯影下悄拉凤姐的衣襟,凤姐会意,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你父亲比你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谁都是在行的?孩子们已长的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原不过是个坐纛旗儿,难道认真的叫他讲价钱会经纪去呢!依我说就很好。”
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这可是老百姓嘴里最常说的一句俗语,比喻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听说过、见识过,有一些了解的。比起贾琏的保守,凤姐对年轻人倒是给予了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当然,前提是她得看上眼的。
其他的还有二十九回里,凤姐儿眼看张道士用个盘子托着,笑道:“你只顾拿出盘子来,倒唬我一跳。我不说你是为送符,倒象是和我们化布施来了。”众人听说,哄然一笑,连贾珍也撑不住笑了。
因为打醮惊动了不少人,贾母第二天坚持不去庙里,凤姐劝说:“打墙也是动土,已经惊动了人,今儿乐得还去逛逛。”在凤姐眼里,已经都动手干了的事情,大小都一样,这话听着还真有点浑不吝的劲儿。
回到第三十回,宝玉和黛玉刚刚和好,不想宝玉一句体丰怯热又惹火了宝钗,黛玉本想趁势再浇点油,携手宝玉一起奚落宝钗,哪料宝钗也不是善茬,先是拿扇子说事话里有话,又借口不知道负荆请罪的典故来旁敲侧击。
宝黛尴尬之际,凤姐虽然听不懂他们的文绉绉,但是知道气氛不对,笑着问说:“你们大热天,谁还吃生姜呢?”众人不明白凤姐的意思,凤姐故意诧异道:“既没人吃生姜,怎么这么辣辣的?”宝玉、黛玉、宝钗心知肚明,这话题就收住了。
其实我没太明白宝钗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宝玉说她胖像杨贵妃吗?如果是,那女孩子介意被异性说胖的话题还真是延续了上百年呢。
此外,这一回里还真发生了一件大事,宝玉和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逗闹,超过了主仆的界限,偏偏王夫人最忌恨丫鬟和主人不清不楚的交往,所以也是抓个现行扬手给了金钏儿一个大耳光,坚决给她撵出了府里。
宝玉是没趣跑了了事,不想后面金钏儿也是个刚烈脾性,最后还闹出了人命。不知道一向宽人慈厚的王夫人是不是因为贾政和赵姨娘的关系才如此反应激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