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是我高中时代同班一年,同寝加上下铺三年的女孩。
第一次和她见面,是在宿舍。她是那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很瘦的小姑娘,特像那谁来着,跟水墨丹青画里边走出来的似的,眉眼清秀,说话声音细细的。对了,特像林黛玉,陈晓旭版的林黛玉。她爸爸来送她入学,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语速极快地叮嘱,“你的柜子在第三层,踩小凳子取东西的时候小心摔着,”她十分含蓄地站在原地,一边点头一边“嗯”。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将会是我的“三年之敌”。我们以相似的成绩入校,经过三年“过山车之旅”,离开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我很欣慰,我相信她应该也很欣慰。
入学那天逐渐远去,我默默收回了她像林黛玉这个想法。某天偶然得知她以前学过跳舞,为了响应我们宿舍里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她答应了我们想观赏劈叉的请求,尽管她已荒废功力多年。只见她微微颔首,将就劈完一叉,而后绅士鞠躬,左鞠一躬,右鞠一躬,正鞠一躬,“感谢大家!”场面堪比奥运会选手夺得金牌。除了这个,还有唱歌,容算是我们宿舍的文艺骨干。她一般会先咳咳地清嗓子,然后捏着兰花指,唱《映山红》,有时候是周杰伦或者别的什么。
她不是幽默或者搞笑的性格,但她总是很欢乐,很热情,充满正能量。
高二文理分科,理科班重组,我留在了原班级,她被分到了别的班。但是对我们来说除了老师和上课的教室不一样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们住同一间寝室,在同一间教室上晚自习,中午飞奔到食堂吃饭还会打照面,周末还可以去她们班蹭教室上自习。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所以“三年之敌”并没有半路阉割成“一年之敌”。
在学习方面,虽然我们是“三年之敌”,但是我们依然会进行和平的交流与讨论,从她那里学到的“容式学习法”我一直用到现在。“容式学习法”来自学业水平考试的经历,这名字也是我起的。
学考前三个星期,我抱着两本崭新的通用技术课本徒伤悲,我根本不可能在考试前把这两本书背完,这简直就是在挑战极限。越这么想我就越着急,越着急我就越是一个字都背不进去。周末瘫在床上,踢踢床板,她在上面探出了头,我说我要和她一起复习,她顺着梯子爬下了来,开始带着我复习。她在读课本的时候是一字一句读的,我一直认为这种方式太浪费时间,而且抓不住重点,但是尝试过之后,我发现这样扎扎实实脚踏实地看书,能集中注意力,也不是在浪费时间,比焦虑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好太多了。后来,我顺利通过了学业水平考试。
进入高三,我们总是会调侃她直接把床铺搬到教室去得了,其实我们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但是我们会自觉回避关于成绩、目标之类地问题,害怕给别人增加压力,也害怕给自己带来过多压力,这些互相调侃,也成了我们放松的一种方式。
某次模考的间隔期,我和她在校园里散步,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最后聊到了我们一般会选择回避的那个话题,我们第一次坦然地谈论我们的成绩,这次谈话也没有想象中的会有压力山大,反而暗暗较劲的紧张感被消除了一部分。我们经过一番分析,一致认为以我们两个人的水平,在某几个科目上我们还有可观的提升空间,我们盘算着加上这些上升空间之后的可能性,好像就算平凡普通如我们,也有了一点点希望。我们互相坦白了自己的野心,然后相视一笑,果然还是“三年之敌”最懂“三年之敌”。
容养过一棵草,养了有大半年,毕业前夕,容拉着我郑重其事的把这棵草“放生”。草呢,本来是学校草坪边缘的一颗平平无奇的杂草,因为奇妙的缘分被容挖了起来做生态瓶。她每天给它浇水,有太阳的时候带它晒太阳。小草在瓶子里活了大半年,还长高了,还长出了一片新的叶子。我陪着她把小草二次移植在学校鱼塘旁边的土地上,那里有别的小草,还能照到阳光。然后,容和她的草挥泪告别。不过说实话,我们几个人告别的时候都没挥泪。
后来,我们匆匆忙忙各回各家准备高考,匆忙到都没有认真告别,和那一帮人告别,和我的中学时代告别。再后来,报志愿,她说她想去南方,结果北上,我说我想留在北方,结果跨越大半个中国南下,这也算一个不太巧的巧合吧。
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在省火车站,上大学启程的时候,快过中秋了,她塞给我两个月饼,我没有什么能够给她的,我就只好给了她一个拥抱。火车站一别,我们各自踏上了人生的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