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2天了,但那种郁闷、孤绝、低沉的情绪还在萦绕不去,心中好像淤堵着什么,不知道如何释放。
在闺蜜家的2个月,多亏她的陪伴,每天早餐时总是问我“昨天怎么样?”于是,故事连带着抱怨、迷惑、反思泥沙俱下般地倾泻而出。闺蜜后来告诉我说,发现近日情绪低落,想想是听故事时代入感太强,发现她很象我妈,无论从生活习惯、语言行为甚至内在感受想法都很象。而当我如实地描述我和妈妈之间互相踩尾巴、抵触对抗、冷战拧巴时,她内心好怕:怕她病了时和我妈一样耐受低、发脾气、没毅力,更怕她女儿也象我一样不能同理且要求她。结果是,她开始游泳做运动,好好吃饭善待自己的胃。我开玩笑似地说,“我妈虽不是个好榜样,但是一面好镜子,以她所受之病痛为镜,如此清晰地照见了我们自己。
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我们可以做到的
也要尽最大的心力去接受我们做不到的
妈妈入院初期完全不能动,属于炕吃炕拉完全不能自理,基本上每2小时要帮她翻次身,我晚上稍听到一点动静就腾地一下跳起来帮她小便,一晩上2-3次都属正常。
现在想起来,那倒是陪护的蜜月期。每当我帮妈妈擦拭身体触摸到她的皮肤,每当为她的隐私处擦上香香的痱子粉,每当用灌肠器帮她解出大便收拾一床残留的屎尿,每当吃着她吃剩下的饭菜,我都发自内心深深地感谢妈妈给了我这样的机会亲近她、照顾她,就象她在我小时候照顾我一样;我内心也生发出一种自信,原来我也是可以很耐心细致地照顾人的,我可以做到。
但这种融洽温情的相处随着康复训练消失全无。
接纳了吗?还只是无力无奈?
那一天我实在是困惑,就问妈妈:“我真是搞不懂,你一辈子都要强,怎么现在就怂了呢?这是关乎你今后的生活品质的呀!”,妈说,“这么大年纪第一次得这个病,我是怂了,意志力薄弱、耐受力差,没毅力,我就是这样了”。
中午打挂针营养神经的,开始打两瓶,第一瓶还算顺利,待到第二瓶时就忍受不了,让我叫护士拨针。我也知道她年纪大血管不舒服,我还真认真看了上述的疼痛量表,和她确认是能忍受的痛,开始时会劝她、哄她等等,后来天天说到没脾气,她也听烦了,就演变成她在那边叫哎哟、叫拔针,我再懒得理或不耐烦地回应“快了,快了”,再后来她就自己按铃叫护士,护士来劝两句又管2分钟。折腾到后来,是我实在顶不住了,只好跟医生商量只打一瓶算了,却发现打到半瓶,她就开始折腾,甚至有一次无比坚定地要求护士拔针。再后来,停针不打了,她又开始不安要求打针,再打又是如此。我除了不理她也真的没办法了。
当然,我听到内在的诸多声音
“是不舒服,但既然知道是必须打的也是有好处的就不能再忍耐一下吗?”
“也许她也是忍到极限了。但打一瓶也叫唤,这明显是心理问题呀”
“我是否应该更耐心些,但真感觉象小时候她说我们一样‘登鼻子上脸了’,你越耐心她越叫唤厉害”
“唉,我也承认自己就这么点耐心都用尽了,真想知道换个耐心的人会怎样对待”
每天一次的煎熬,什么是接纳呢?
接纳她的耐受就这么一点
接纳自己的耐心就这么一点
不接纳就象哥哥那样天天对抗?
不接纳就象我这样天天煎熬、抠气?
那接纳是什么样子?
就是她想打就打,不想打就算了
或者我想劝时就劝下,懒得劝时就不劝了?
真的不知道哦,反正到最后就是这样了
不是接纳,是无奈和无力
只是少了些懊恼和煎熬。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接受妈妈,但我似乎知道自己接受了自己就这么些耐心。
我也不确定,如果换作老公或儿子,我的表现会不会好些?但我时常脑海中会浮现,我会抚摸着他的手、亲吻他的额头,告诉他你尽力就好。每当浮现这样的画面,就会情不自禁流泪,我想我会做到的。
疾病不止于身体,更是习气的放大镜
在医院第二次周转后医生给出的评估是:妈妈的腿可以恢复到9成,目前是7成:手目前是3层。听了后很高兴地让医生亲自告诉老妈。冲着妈妈问:“你听到了没有,只要你努力、加油,潜力大着呢”,“你们都是这一套,总说加油,我都没油了怎么加。”
第一次听到妈说没油也觉得说的是事实,毕竟77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