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俩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在学校小河边靠近操场的草坪上。
我们是同班同学,经常看见她们出双入对,偶尔还会在小角落亲亲,所以就忍不住想跟她们聊一些关于她俩的事,了解我从未了解过的一个群体。
河对岸的树叶在秋意中逐渐泛黄凋零,昏黄的路灯倒映在河水中,与长桥耀眼绚丽的霓虹灯比稍显几分凄凉,但又似乎替那条鹅卵石小路扑了条暗黄羊绒毯,薄而暖。
还没下课,人稀稀拉拉的,落落和小蓝打打闹闹地沿着草坪向我走过来,落落的手插在小蓝的衣服口袋。
小蓝有一头清爽的短发,比落落稍矮,眼神一直留在落落身上,落落长发及腰,妆容精致,身材姣好。
我们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小蓝在坐下前细心地在椅子上擦了一块地方出来,然后自己顺势坐在了另一块没擦过的地方,擦过的地方留给我和落落。看着我惊讶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媳妇儿怕弄脏裤子,我无所谓啦。”
接着,小蓝给我讲述了她俩的故事。
我们来自同一座城市,还都考来了同一所大学,还刚好是室友,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那个时候头发还是黑长直,坐在寝室角落里,温柔恬静。
我喜欢黏着她,但是她挺独立的。
开学一个月追她的男生就有好几个,送奶茶,给我们寝室充电的都有,那个时候我嘴上说着恭喜,心里痛苦死了。
后来又过了一个月,我憋不住就给她告白了,写情书告白的,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居然被拒绝了,现在想想,写情书好土的。
可能她当我开玩笑,我们之后还是继续做朋友,我还是可以在寒冷的冬天钻到她的被子里去,亲亲她的脸,靠在她身边入睡。
有一次,我们在图书馆门前的草坪晒太阳,总是阴沉沉的成都难得有几日阳光,虽然后天就要考高数,我们还是偷闲出来坐坐。
她说想吃章鱼小丸子,我查了一下,附近没有做章鱼小丸子的,就借口回寝室自习。
那时还有86路公交,我搭到世纪城,发现那儿好像也没有章鱼小丸子,就干脆乘地铁去春熙路买了。回来的时候天黑了,我叫她在草坪等我,我马上就到。
我提着三盒章鱼小丸子赶到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草坪上,风有点刺骨,她裹了裹衣服。
小丸子已经冷了,我们还是吃得很开心。
但是我没有再向她告白,可能就想这样一直对她好吧,或许是知道她和我,可能顶多就是友情,或许是害怕再次失败吧。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喜欢着,挺好。
后来,大一下学期是个转折点,那次她肚子突然痛的很厉害,我一直搂着她,一夜没睡,她醒来说身体被我融化了。我不知怎么就突然告白,她接受了。我想,可能那一刻是我大学四年最幸福的一刻吧……
小蓝讲的时候,落落一直注视着她,偶尔瞪她几眼,但是那甜到骨子里的宠溺,总没少过。
落落忽然打断她:“唉,别净说你好的,搞得我每天欺负你似的!你那十几二十双臭袜子谁给洗的!?”
小蓝羞赧地笑着,附和道:“对对对,我媳妇儿是我们家最伟大最辛劳的人。”
落落说:“谈了恋爱以后,她又懒又邋遢,经常堆十来双袜子,每次刚给她洗了几双就又堆上了,出门人模人样的,回寝室就不行了!还有一次,酒喝多了,居然尿床上了,我居然给她一点点洗干净了!”
小蓝说:“我媳妇儿小洁癖,不过为了我改变了好多。”
我突然问,你们俩谈恋爱,父母那关能过吗?
两人突然沉默了,过了会儿,小蓝说:“当然过不了,我们两个家里都挺严的,我妈说,同性恋就是神经病,我要是敢这样就把我赶出门去。她家里也差不多这样,她妈妈一直想让她以后嫁个医生好好过日子。但是我们已经相爱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咯,尽量瞒着吧。我觉得,我们俩都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小蓝说完就把落落紧紧搂在怀里,这对璧人在寒风中苦涩地笑着。
我问,之前有一个新闻,好几对同性恋人在美国结婚了,你们知道吗?
小蓝说:“知道啊,看到他们穿礼服接吻的照片,我差点哭了,好羡慕!”
接着她又不好意思地说:“但是对我们俩来说,好奢侈,就算以后跑到美国去,家人也是不会同意的,我们不可能结婚。”
我问她们两个有什么心愿,小蓝说,以前有好多心愿,想赚一个亿,想有一辆兰博基尼,想和她在一起,后来和她在一起以后,就好像没心愿了。她的心愿我知道,环游世界,拍好多好多好照片,她喜欢摄影。
落落想了想,白了她一眼,说:“现在就一个心愿,我想和她结婚。”
小蓝愣愣地,眼里有光闪过。
告别了她们,我一个人站在河边,身后不断有自行车疾驰而过。
中国同性恋情侣比例在不断增长,但是最后真正走在一起的却少之又少。
时代在开放在进步,然而这一代的青少年却始终面临着老一辈人旧观念的束缚,或许她们会是旧观念的牺牲品,或许她们会是旧观念的终结者,但是总之,中国同性恋人,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光里,会过得很艰辛。未来,情况也许就好了,社会家庭,兴许会更包容。
不知道她们能否等到那个时候。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同性恋人。
小蓝后来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如果这篇文章要发表的话,可不可以再加上一句话。
亲爱的落落,我想娶你啊,做我的新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