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坐在一片草地上,数着地上的星星有几颗。我伸手拂过草地上的星海,沾染上了一袖的露珠。晶莹的露珠点点挂落在衣裳上,不乱跑不乱跳,慢慢地消失,慢慢地隐藏进我的身体,就像我一言不发地隐藏进草地。
我从草地上听着那些虫子的语言,那些颤栗着每一片叶尖的声音,透过夜风的捎带,停落在我的耳畔。它们欢唱夜晚的到来,也歌颂夜晚的离去,它们庆幸夏天的漫长,也期待秋天的静谧。它们的生命很长,足够一生,它们的生命很短,不过一季。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听得懂虫子的语言,那么我一定不会伸手拭去那些璀璨的露珠。我甚至不会坐在草地上打扰到它们,但幸好我什么都听不懂,于是心安理得的坐着。
浑圆饱满的银盘挂在天上,那些细小的燃着的蜡烛铺满了剩下的整个帷幕,所以我说,我们都很渺小。因为我们只是脚下这根熄灭了的蜡烛上微小的尘埃。而比尘埃更小的虫子,却也没有因此而灭绝。每一种存在都有意义,每一种意义都值得存在。所以,哪怕我们再渺小,再微茫,也应明白生命是上天最好的馈赠。无论种族,无论性别,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蝉鸣呼啸而过的夏天,我喜欢呼啸。那场大雨突如其来的夜晚,我喜欢突然。呼啸和突然总是给人措手不及,但是转瞬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我们谨小慎微地活着,如同最微茫的水汽分子,在空气里漂泊不定,浮浮沉沉。
我们肮脏,我们堕落,我们轻贱得不值一提。我们是夏天阳光里的尘埃,是大雨滂沱里的泥泞,我们是如此的讨人嫌,连自己都不喜欢。但我们是真的存在着,又有什么错呢,这世界不全是光明,不全是温暖,不全是感动,那些角落里的微凉又有谁记得?
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在社会上打拼得死去活来,就像是很多年前小时候看到过的昏黄的柴油灯下四散奔逃的飞蛾,它们不停地撞,向着那黑暗里的光明,它们围绕着飞舞,绞尽脑汁地撞,没有用任何办法。它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它们是微茫渺小的存在,我们也是,它们没有办法,我们也没有。或许趋于光明从来就不需要什么办法,就是奔着它,不停地追赶和靠近。
我们这群人,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在这微茫的熄灭的蜡烛所飘散的余烟里,无尽的期待,无穷的憧憬,无时无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