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烧脑,慎入!)
在第126个格子打上了一个勾,我的手竟有些颤抖,这个格子,好像比其他的都重要一些吧,我又忍不住在那里画上了一个smile。
每天,我都会在曼哈顿的路灯一盏一盏熄灭的时候,弹一首钢琴曲,在格子里做上记号,最后一个格子,1225,好像是一个约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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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毓,小毓!”有个男人在人群中拼命地奔跑,他看上去很着急,又夹杂着掩抑不住的兴奋。在曼哈顿的大街上随处可以见到这样的男孩,他们总是惹哭女友之后,又不知所措地追遍了整个街区。
他们不知道,一个拥抱就好,两个深爱的人,一个拥抱就足以让对方卸去武装。因为,她只是想念你怀中的温度了。
他朝我的方向冲了过来,笑得像初夏的阳光,空气中飘荡着chanel的味道,在北美度过的第一个漫长冬季,遇见这样一个男孩儿,我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他就这样一路冲到我的面前,居然,一把抱住了我!
“小毓,我终于还是来了。”
他的声音,在这十二月下着大雪的异国,温柔得如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
我想叫,却忍住了没有出声,这个男孩儿的眼中有一种让你无法抗拒的真诚,脸廓像画笔勾勒出的弧度,两只手的力道居然刚刚好,让我感到温暖的同时,又没有一点不适。
我轻轻推开他,“你,认错人了,我叫林夕!”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是伤心欲绝的那种。也许,这个叫小毓的女孩儿迷失在了某个地方,或者被禁锢在某段回忆中,正在苦苦等待他的到来吧。
“额,林夕,很美的名字。”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脖颈处,我分明看见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
他指着地表,“我刚从地球那端过来,要到曼哈顿音乐学院。”
“你不像有音乐细胞的啊。”他可能是这一届的新生吧,只是身上并没有乐者的气息。
“但我女朋友有啊,她的琴声能唤醒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看得出来,他想起那个女孩儿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黯淡了许多,只是他的眼神,有一种残花凋尽的落寞。
-2-
“万一你找不到小毓呢?”
“不会的,我喜欢的女孩儿不见了,我会把世界翻过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她找出来!”
“那你说,她会在哪里?”
“自然是在碧落,她是流落尘世的精灵,不会去黄泉的。”他的样子很认真,好像我只要对这个女孩儿有一丝的质疑,就是三观尽失的怪物。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一个看上去白得有点像德古拉伯爵的少年,也会有如此疯狂的言语,但我能感受到,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说,要是有一天,小毓忘记我了,我该怎么办?”
“那你就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想起你来啊。”这个少年内心的柔软,此刻暴露得一览无遗。
“要是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他死盯着我的手背,似乎在寻找什么,又慌张地掩饰着目光的游走。
“那她一定是暂时不想记起你,等有一天她会发现,你已经不小心融入了她的生命,那她是否想起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叫做毓的女孩子现在身在何方,但我知道,她一定不必担心迷路。因为,有一个人,会追逐她的每一个足迹,甚至追寻到世界彼端。
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茫茫命途中,循着岁月的痕迹,走过散落一地的旖旎,就为了寻找流连异乡的我,那该多好。
-3-
男孩极力强调说他叫韩夏,英文名是SOS,并且让我一定要记住,等下一次看见初夏午后的阳光时,就要让他的名字和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我没想到这个奇怪的男孩会提出这样怪诞的要求,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他拼命追寻一个女孩儿的目光,出卖了他内心掩饰不住的善良。他在街头的那一声久违之后呼喊,远比那些山盟海誓动听,那是恋人之间最深情的呼唤。
“好,只是,SOS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爸妈从你一出生就知道你多灾多难么?”我还是俏皮地,想了解他更多。
“小毓说,我就是她的SOS。”韩夏露出沉醉的模样,他一定是又想起了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片段,被爱照到的地方,每时每刻都透着光亮。
“Sunshine of summer。”像在读一句诗,他道出了名字的真意。
“我更喜欢Sunshine of winter!还是冬季的阳光舒服。当这里的人都在过圣诞节的时候,只有阳光洒在身上,我才能感受到大洋彼岸的温度。”
“那你叫我韩冬算了,只是听着,似乎更冷了。”他狡黠地瞥了我一眼,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忧伤。
“我怎么能随便改你的名字呢,韩夏挺好听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迁就我这么一个陌生人的喜好。
“只要你愿意,改名字算什么呢。我宁愿陪你共度这短暂的一生,也不愿一人看尽这世界的沧海桑田。”他学着雅文的语调,喃喃说道,他一定是又把我错当成小毓了吧。只是他忘了,他不是精灵,无法尝到永生不死的孤寂。
是什么,让一个人看世间风景的时候,那里总会平白出现你的身影,那一定是你住在他的心底,再也无法抽离。
-4-
母亲说,看见来自故乡的人,一定要让他感受到故乡的味道。因此,我和韩夏站在了曼哈顿音乐学院的一栋小楼下,那是我在这里的家。
是母亲开的门,她看见韩夏的时候,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妈,不是男朋友,别吓到人家!”我上去搀住她,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带男孩回来过吧。
“程阿姨好。”韩夏倒是吓住我了,他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姓氏?
也许我听错了吧,最近总是幻听,甚至刚刚做过什么也想不起来,也许,是太过劳累了。毕竟还有那么多曲子要练呢,一天我只练一首,并不觉得枯燥。
母亲泛红的眼眶又瞬时勾起了柳叶一样的曲线,40几岁的脸蛋依然能挤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这样的笑,许久未见了。只是,我竟渐渐记不清她年轻时的模样。
“怎么会过来了?”母亲问韩夏。
“因为一个女孩儿,她在记忆中迷路了,我想带她出来。”我知道他在说小毓,他说出“一个女孩儿”时,总是显出极度的宠溺,小毓是幸运的。有这么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生命,并在其中流连忘返。
母亲望着他,“万一出不来呢?”
“那我就陪她,一起迷失在记忆里,只求她不会再从我的世界突然消失。而我,也不必在睡梦中还歇斯底里地喊出她的名字!”
母亲怜悯地看着这个男孩,也许不是怜悯,是赞许吧。听他说,那个女孩儿得了阿兹海默症,就算明天她就会忘记他,他也要在每一天清晨,与她相遇在同一个地方,上演同样的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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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的星辰总是在饭后就会爬上天空,无论你是否愿意看见他的面容。韩夏说,他喜欢躺在学院的足球场上看漫天繁星绽放,再一颗一颗地消散,直到夜空又是漆黑一片,而我们却沉沉睡去。
我们就这样在曼哈顿静默的夜色里,天籁和星野之下,时空苍茫,天地辽远,一切生命都如微末般渺小,如蜉蝣般仓促。
我指着天际两颗不断靠近的星辰,“你看,你和小毓就像那两颗星星,总有一天会相遇的!”
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么,即便是看上去最近的两颗星辰,他们之间也间隔着毕生无法抵达的距离。”
我赶紧闭上嘴,又忍不住说道:“你看那两片云,总有一天会交叠在一起。”我眨巴着眼睛,看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他居然捏了一下我的鼻子,“那是不同高度的两片云,你在下面看他们重合了,事实上却永远不会相遇。”
“喂,你怎么总是这么悲观,你要是这样,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她!”他对自然现象的深度揣摩,似乎成了他悲伤的源泉,那个女孩走后,也许,他早已将内心放逐到了遥远的蛮荒。
我本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没想到,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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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曼哈顿的街灯一盏一盏熄灭的时候,我安静地走入琴房,今天,是《风居住的街道》。
第126首,韩夏坐在我身旁。
一曲结束,我在他的眼角,分明看见了泪花。
“喂,你不用这么演的,我知道我弹得好。”这个奇怪的少年,居然会被一首歌感动得泪流满面。
“谢谢你,今天是我的生日,12月6号!”他泪光扑朔地望着我,眼中泛着涤荡一切的柔波。“为什么要弹完1225首曲子呢?”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死死地盯着我。
“因为,那是一个约定!”只是,我记不清,因何约定,何人约定。
“你愿意听听我和小毓的约定么?”他近乎渴求地望着我,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7-(韩夏的回忆)
那是2013年6月23日,小毓一个人躺在夜空下的球场上,打通了我的手机。
“夏,你每给我推荐一本好书,我就给你弹奏7首钢琴曲,好么?”
那时候的我正打着游戏,嗯嗯嗯地就答应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嗜书成瘾,而游戏,成为我生命中匆忙的过客。我读了数不尽的书,只为从其中挑出175本。
而我,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更好的样子。
“小毓,这两年,我给你推荐了175本好书额!”
“那算算,我欠你1225首钢琴曲呢!”小毓的脸上绽开着千年难遇的微笑,每个字从她的薄唇吐出,都美如天籁。她让我在书中追寻到了从未有过的美好,而她的的生日,恰是12月2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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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第126个格子打钩的时候,我的手会禁不住颤抖,因为那个人身上,有我被吞噬掉的最美回忆。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盯着我的脖颈和手背,因为他知道,那两个地方的印痕,有我就是小毓的最好证明。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阿兹海默症是上帝最严厉的惩罚,它会让一个人渐渐忘记所有人、所有事,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一丝记忆,仿佛未曾来过。
“如果明天,我又会忘记你呢?”泪水止不住扑朔而下,只为祭奠那段尘封的年华。
“那我也会陪你,谈一场朝生暮死的恋爱!”他一把搂住我,好紧,好紧。
“每天清晨,都要像初相遇一样么,那你,会不会厌烦?”
“怎么会呢,有你在我身边,每天都像初恋。”
PS:感谢您能看到这里,希望这个故事,能在逐渐转冷的季节,给您带去一点点温暖。
不错,这个女孩,其实就是小毓,只是,她自己记忆模糊了,阿兹海默症让她只记得那个约定。
这是小毓系列的第四个故事了,如果您有兴趣了解更多我和小毓的故事,在这里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