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村庄坐落在豫东大平原,像夜空中一颗极不显眼的星星。但如果仔细寻找,是有着不同于其他的地方的。
从高空往下俯视,村庄被田野满满地包裹着,在一年四季轮回中,村庄的外衣也便不时变换着。
春天到了,小麦变得愈发青翠,蒜苗扑棱棱猛长。前者看到身旁相伴了好久的邻居,超过自己一大截儿,又想刚播种时还没自己高,岂能心甘?可不甘心又能咋地?那金灿灿的油菜花可不更是招蜂引蝶?这时,村庄便着了绿衣,上面还有朵朵碎花。虽然厚薄不一,但确实是短小了一些。
时间真快,快得像飞鸟。大蒜已经出售,油菜也已经收割,麦田金黄,麦浪翻滚,麦香四溢。但村庄还没顾上欣赏自己的外装,机器轰响。不两日,大地变了模样。
你再看,是玉米苗悄悄探出了头,是花生在打听外面的风声,是红薯在使劲伸展腰身,是辣椒在和西瓜苗窃窃私语吗?
天是越来越热,村庄再次着了绿装,正不想听知了的鸣叫,田野已呈现高低不平,参差不齐之态。
当蛙声片片,田野之中见丰年。
一排排玉米杆坚定地伫立着,像卫士一样守护着村庄。看着一车车一袋袋的果实被拉回村庄,此刻村庄是多么丰盈,多么喜乐。不说别的,就连伸出庭院的石榴树都张开大嘴笑哈哈,柿子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和花生打招呼,接着又和玉米扯关系,累得身子骨都软了。
就这样,说着笑着,笑着说着,把秋装送走,把冬装迎来。
北风劲吹,大雪盖地。全都是白茫茫,也分不出村庄和田野,只有待阳光普照,冰雪融化,露出高高的楼房,才知道这是村庄。
真是不好找了,村庄。
以前,房屋低破,道路窄短。而今,几乎家家户户住了楼房,村里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田野。村庄,那是满脸的自豪和骄傲,腰板都挺直挺高了好多。
以前,村里人都要烧柴做饭。而今,可选择的余地更多,或用电,或用气。木材少了,即便有,也多是静静地寂寞地躺在角落。村庄少了烟火的熏烤,不再油乎乎,而是不断焕发青春活力。原先堆在房前屋后道旁的农作物秸秆,也不见了踪影。
村庄,真是不好找了。
我拉着架子车在泥泞的胡同里吃力的挣扎,不见了。电车、轿车满街地停放,尤其在过年时更甚。
庭院坑塘边的的杨树、桐树、槐树,不见了。桐华落地后收集在一起制作的佛珠,喷香的槐花饼,诱人的榆钱儿馍都留在了记忆里,不肯走出来。
袅袅的炊烟,在没有更好的物件反馈时间的岁月中,不仅发出让我回家的信号,也承载了更多的快乐与遗憾。只是飘荡在睡梦中,不肯醒来。
这样,在新与旧,美与丑,增加与失去,喧闹与宁静中,村庄在改变,在挣扎,在纠缠。我便因一直固守于此历经四十多载而心动,而欣喜,而沉思。
儿时满村跑的孩子大多走出了村庄,他们的孩子也随同多留在了城市。陪伴了三四代人的村小学校荒了,孤零零地与日月相望。村卫生室还一直倔强地存在,守护一方健康。
村庄还是这个村庄,村庄似乎已不再是这个村庄。她将是个什么模样?我常在梦中把她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