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出刊大同青年文学社)

浅夏,天蓝云白,白云一团团,一簇簇调皮的翻跟头、踢飞脚,太阳若隐若现,斑驳的树荫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上一行六十多岁半老不小的行人,说说笑笑的怀念旧日的时光。

她们七位儿时的发小组织一次“寻觅儿时的路”聚会活动,第一站就是小时候荡悠悠的软桥。

美芝说:“前几天忽然晕的不行了,到医院查看是眩晕症,软桥真的不敢走。

琪琪说:“我现在高血压,稍微紧张就血压升高,不行不行。”

胜利说:”我更不行,平路不好使,半边身体用不上力气,软桥就省省吧!”

二毛说:“我估计敢走,谁和我一起呢?”

老化哥说:“这就都不行了,我还比你们长三四岁,我要试试。”

八斤儿笑着说:“不能走的不强迫,咱们几个走。”

周丽笑着说:“我也可以试试。”

于是周丽和二毛,老化哥,八斤,四个人一个接一个的上了软桥,慢慢前行,走着走着软桥就不着调了,左右荡开了。其实也不是软桥自己荡,是几个人步伐不一致导致的软桥摆动。

二毛两手拉着两侧的钢丝绳,闭着眼睛嘴里吆喝,别动了,都别动了,太晃荡了,我晕的不行。

平时爱逗人的老化哥,勾髅着腰着实也不敢动,一来他也有点腿软,二来他知道不是开玩笑,怕把二毛吓坏了。嘴里却说:“二毛随着软桥节奏走才能前进。”

二毛紧张的说:“感情我不懂随着节奏吗?是老手老胳膊随不住节奏!哈哈哈”

周丽笑着说:“体验失败,别逞能了。不是时候了,我也晕了。”

身材魁梧的八斤叉开腿,两脚尽量用力压住,试图制服软桥,谈何容易,他笑着说:“大家慢慢向后转,闭上眼抓紧了,都别走听指挥。”

几分钟后软桥摆动的幅度弱了,八斤笑着拉长声调说:“大家先迈右腿,随节奏预备起,一二一,一二一,哈哈哈哈,”桥上桥下笑成一团,桥虽然还是摆动,但是架不住大家齐心压制,服帖了不少。

琪琪站在软桥尽头把大家一个一个的接了下来。走软桥失败只能河滩边体验玩水。

七个人拖拖拉拉从软桥撤下来之后,向河滩走去。这时太阳也懒洋洋的撤出了云层照在河滩上,小河边湿润的地面还充盈着儿时的温馨,河水还如从前哗啦啦地唱着古老的歌谣。

二毛急走了几步,就近坐了下来,手麻利地脱去鞋和袜子,把两只脚丫子伸进水里,嘴里念叨着,“吆、吆好舒服啊!”两只脚丫子不老实地在水里上下踢踏几下,一圈圈的涟漪把几个人在水中的影像搅的凌乱。她赶忙又说:“快下水,还是儿时的感觉,你们快体验体验。”

老化哥诡异地看了一眼二毛,嘴巴学着二毛声调说:“吆、吆啥意思?是凉?还是咋了?老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说不清楚话啊!哈哈。”

琪琪呵呵地笑了笑,寻思这两宝又杠上了,嘴不由得说:“看看,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大家都笑了,说实话,一群人没有两个抬杠的不红火。

二毛瞪了一眼老化哥,佯装生气地说:“不想理你寡老头。老了老了还像小时候那样不进眼。”说完了自己先笑了起来。

老化哥也噗嗤笑了,就想看你生气地样子,咋不抹眼泪了。小时候不是一逗就哭。

二毛撅着嘴说:“再哭,真的就是脑子不清楚了。”一看那表情,大家又全笑了。

这时“八斤”搀扶着“胜利”坐在一块石头上随口问:“胜利,用不用帮忙脱鞋和袜啊?”胜利忙说:“谢谢老弟,够照顾哥了,咋能让你脱鞋袜呢?”八斤说:“咋不能,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讲究。”胜利用右手用力的握了握八斤儿得手。

美芝是聪明人,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说:“咱们这帮人啊,无论是说什么都是善意的,唉,这么多年了,真是不见面老想。”

琪琪马上附和道:“是呀!有钱能买来发小亲吗?不敢多说,咱们六十多岁,还有七十多岁,八十多岁呢。”

周丽忽然有点伤感,她说:“咱们以后要常聚啊!”心里仿佛堵了什么,又不想说出来,梗在喉咙里。

大家连连发声,只要外地的发小回来就聚,以后不要时间限制,咱们这代人啊!受的限制太多了,也来个解负,笑声不断。

大家伙坐在大块的鹅卵石上聊天玩水,玩的忘了时辰。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河里玩水、摸鱼的情景。

阳光一点不拖沓,移至大家头顶上直欻欻炙出热度,八斤抹了把脸上的细汗,右手在额前搭起莲蓬,抬起满是皱纹的老脸眯着眼睛望了望天说:“都慢慢行动吧!该吃午饭了,肚子闹脾气。”说笑着大家你拉我,我拽他的光脚走出河堤。细心的八斤儿哼着小调儿用塑料袋提着河水为大家一个个的冲了脚,大伙穿好鞋袜上马路拦了两辆出租车奔向酒店。

出租车在煤海国际酒店停下,发小们相互牵着走进了酒店的“花样年”厅,坐下后服务生拿来了菜单,老化哥提议每个人点两个爱吃的菜,冷菜热菜均可。

二毛举手自告奋勇说:“我先点,小白菜土豆烩豆腐。莜面洞洞一笼屉。”老化哥嘿嘿笑了两声说:“毛毛,你就不能点好吃的?”二毛说:“这些年在南京儿子家看孙女,跟着年轻人吃饭,就没有吃过土菜土饭,馋这一口。”

老化哥坏笑着说:“那行。不过这些土饭菜小时候早吃腻了,我可不吃。”他对着服务员说:“四喜丸子和扒肉条。”呵呵,不赖吧?”胜利说:“行、行、不赖。”

琪琪笑着说:“我爱吃酸菜鱼炖粉条儿。服务员记上。呵呵。”

美芝笑着说:“我爱吃猪手,周丽爱吃凤爪,两个凉菜,记上。”

胜利点了两个青菜,一份饺子,一盘油糕。

不一会儿凉菜热菜陆续上来了。八斤儿像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两瓶杏花村汾酒,和本地特产沙棘汁饮品。七个发小推杯换盏一通互敬,都有了一些醉意。

胜利的脸红光水亮,他抹了一把汗水提议:“下午休息,走不动了。不出去寻找童年的足迹了。今晚就在酒店开三间房住下,咱唠个够。可以吧?”

大家赞同。

午饭后开了两个标间,四个女生住。开了一个大间房,三个男生住。大家一排溜进了大房间坐下歇脚。

发小们都老了,坐在一起无非就是倾诉,想倒倒肚子里的存货,什么骄傲的事和烦恼的事全有。孩子工作不错,房子多大,车子什么牌子等等。不开心的无非就是婆媳不和,夫妻拌嘴,身体不适等烦恼。

最吊人胃口是老化哥讲他十几年前和红颜知己江南同居的故事。如今提及他仍是满眼沧桑,他说:“人啊!不是追求明目皓齿般的美女,那叫贪色。也不是追求诗和远方,那是虚幻。而是想寻找一个心灵与心灵贴近,一个懂自己的人。”周丽忽然看到老化哥眼里闪动出水光,她心也抽痛一下。男儿眼中的泪,是招人疼得。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们何尝不是受害者,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天天过着吵吵闹闹的日子,想追求爱和被爱错了吗?”他又说:“道理是没错,唉,但是介于生活及亲情,责任与道德,最终还是投降。顶着世俗的骂名和异样的眼光回归家庭。哥活的心里憋闷,再不和你们唠唠也许就没机会。”

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五六十年代的人,谁的心中没有遗憾,谁敢踏出半步去寻觅?

八斤缓缓的说:“生活中的事真的没有对错,就看站在谁的立场看问题。所以谁之错不确定。”

周丽说:“化哥,爱情固然重要,但不是至高无尚的,人啊!毕竟是以过日子为主。你从江南回到从小长到大的家乡,从亲亲我我的爱里回归柴米油盐的家中,是不是就像做了一场如幻如痴的美梦,忽然醒来眼前又是馒头米饭的日子。”

老化哥苦笑之后说:“就是认命。说实话现实生活中我是个又自私又不要脸的人,起码多数人是这样认为的,走路贴着墙根,低着头,匆匆而行。”

他轻轻感叹:“我们是被道德绑架着一代人,就活该过苦哈哈的日子。”“唉,为了活着而活着吧!这些观念是千百年遗留下来的,估计几年几十年改变不了。”

八斤说:“也许我们的眼见窄,生活的全部就是矿区、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吃饭、睡觉。没有亲自收获过爱情,所以才沉沦在大多数人的日子里。”

胜利说:“我也想要有爱的日子,我也曾经悄悄的爱过,但只限于悄悄,不敢面对。做了个大多数人。”

几个女人默默无言。

琪琪感慨地说:“老化哥说的对,三观不合连沟通都困难,吵架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只是过日子。”“我也想找个有共同语言的人,只是理性大于感性而已。”

二毛说:“不说了,活一天就好好过一天,老了,再将就几年差不多了。呵呵”众人都笑了。

老化哥笑笑说:“是的,是的,从江南回来,我天天好好改造,认真做人,做饭、洗碗、打扫卫生全干。”

大伙连连说:“那就对喽。”

美芝笑着说:“都别感慨了,无论怎样都已经六十多岁了,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人,这话只能关住门悄悄探讨,快快乐乐活好后半辈子吧!”

周丽说:“好了好了,换话题晚上想吃什么饭?明天去哪里怀旧?”

北方的浅夏气候最宜人,天气不冷不热,尤其是傍晚一丝风茬儿都没有,一行七人拖拖拉拉地走进了夕阳的余晖里,染了一身橘色显得容光焕发,只是影子有点晃晃悠悠。

走进“西北莜面村”饭庄,美女服务员把大家带上三楼“聚恒”厅,点了土生土长的家乡饭菜,一边吃一边聊。发小们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少年及年轻时候,完全抛开了现实中的琐事,快乐的心情溢于言表。

第二天上午逛了云岗石窟,并且上了现在的云岗石窟停车场,去寻找童年家的旧址,填平的停车场一点原来“工人村”的痕迹都没有。

人生啊!就是这样,曾经讨厌如今成了期盼的。就像儿时掰着手指盼过年似的,盼着发小见面聚餐,幻想着每个人的样子。见面后又像儿时一样抬杠吵架聊天玩笑,亲近感十足。分别时又带着伤感,带着诸多的不舍,带着无限牵念,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大约一年后的深秋,忽然接到二毛从南京打来的电话,她哭兮兮地说:“周丽姐,老化哥走了。”周丽傻乎乎的问:“去哪里了?又去江南了吗?”二毛说:“刚才我妹打电话说“老化哥肝癌晚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聚会,他说几次怕以后没机会唠他自己的故事。”

周丽流着泪说:“估计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病情,老化哥是多么开朗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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