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走廊的最尽头,手靠着的窗沿有几滩半干的浅黄,黏黏的。手在衣服上擦擦,点起一根烟。
今天她穿了一件男人的衬衣上班,浅蓝色,洗得皱褶,宽宽大大的,衣领少扣了一个扣子,白白瘦瘦的脖子,同事们都用一种稍带奇怪的神色望了望她;也没有化妆,下半身一条紧身深蓝的牛仔裤,一双掉了皮的黑色平底踝靴,灰色间或地在鞋面匍匐,鞋底执拗地倾向左边,一边高一边低,憔悴损着。本身就不矮,过分大的衣服里,她的英气又渲染了一层。她左脚脚尖越过右脚惦着地面,交叉着。
手指里的烟被架在食指和中指骨节眼的稍下端,久延残喘。她从来都把烟的位置拿捏得很低。
今天起了风,天气预报说会有雨,起床的时候外头一片静,没有雨水打在猩铁棚上的响动,她失望地咒骂了一句,又闭上眼睛,弓起背,伸手往背后撩高睡衣,把内衣的扣子扣好。伸出双脚的一瞬,觉得太冷,躺直了往床头的椅子上扯过牛仔裤塞进被子,把双腿往里面塞。
七点过一刻,该起床了。
烟燃到了尽头,她都可以嗅到自己手指上的烟味。把烟灭掉,走回办公室。
该吃饭了。同事们雀跃着把五彩的饭菜摊放在象牙白的办公桌上。
转了工作之后,公司不包餐,她便每天早上把冰箱里可以吃的东西热一热,装进塑料盒,拿一个丑丑的袋子装着,用拳头握着带回去当午餐。每天她都没有食欲,每天都吃一半,倒掉一半。实在是太困的早上,也就不煮了,到什么地方买个包子,就是一顿。
那包子也是吃一半就丢掉。
饭后,她总是习惯性又一根烟。办公室里有很大一股饕餮的味道,腐臭的,冰冷的,被铁皮饭盒封印了一上午,急不及待地跑出来,往人的胃里钻,然后又淘气地从口腔里升到空气中。
她急迫地想要逃离这味道。
她站在走廊的尽头,那里只有一个垃圾桶,顶部圆形的开口处放满了扭曲泛黄的烟头。她站住,斯斯然点起烟。
她是一个拥有长头发的男人。
揉揉眼睛,以前这个时辰,正是她刚从床上爬起的时候。她还没习惯朝九晚五的生活。
回到办公室坐下,每个人都在和面前的电脑谈恋爱,死命地水乳交融。她敲着键盘的空格,偶尔想想过去夜班的自由自在,想想她每晚的占边,芬兰,蓝宝石。她悄悄捏了捏肚子,有点赘肉。
以后,就要这样坐着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