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溪是个妙人儿,肌肤嫩白得能划出水来,身材娇小玲珑,饱满而有气质。
择礼第一次见她是在她家院子里,第二次见她还是在她家院子里。谧溪并不多出门,在自家小院里穿的朗利,见到人就羞羞的。择礼进门就逗她,说“小妹妹有没有见过哥哥”之类的。谧溪就羞红了脸。低着头看书也不抬一下脸。
择礼说:“以后我给你家挑水吧,打柴也行,烧火做饭也没问题。”谧溪的爹满口拒绝,说:“不必不必,不缺小工子。”谧溪说:“山上的水好呢。”爹看女儿娇嫩的模样,就为女儿请了这个挑山泉的小伙。
择礼不安分,倒满了缸还有使不完的力气说闲话,对谧溪嬉皮笑脸,说:“我挑的山泉水把谧溪都洗白了。”谧溪说:“你这么多嘴,就让你挑一辈子。”“一辈子就一辈子。”关系就这么暧昧了。
择礼从山上下来,扭了腰,就哼哟哼哟的找谧溪叫苦。谧溪也不安慰,午间一过,泽礼就又去山上挑水了。倒是谧溪不肯用新打来的泉水洗浴,泽礼也猜不出她是不是在心疼自己。
老人家看谧溪和小工子的发展态势不对,就辞了小工子。谧溪的泉水没了着落,神情竟有些忧郁,不过几日过去就看不出什么了。李家少爷来攀亲了,请了好大一群人,大家说说笑笑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择礼的几天仆人惊不起任何波澜。谧溪本是大家小姐,自然不会被小户人家迎娶。迎亲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谁都想不到择礼竟有勇气提着礼品上门请求迎娶谧溪。谧溪在屏风后面呆呆的立着,青裙拖地,恬静姣好。无人寒暄,择礼的几件礼品显得更加寒碜。谧溪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明日就来迎娶吧。”择礼喜出望外,行了礼就赶紧回去收拾了。一家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平时的乖小姐竟这样许出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谧溪脸上,是爹。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给了自己难堪,让他惊讶又惋惜,年轻人中了什么邪,好家不嫁,下嫁乡村。谧溪不语,捂着脸蛋呜咽。他是她的初恋,她舍不下。
在乡村的日子比谧溪想象得要苦,择礼疼她也不能让她整日闲着,家里地里,都要女人家去照顾。有一次谧溪去打水,井边的辘轳坏了,谧溪就用手拉绳子,手磨出泡才得了水。种的豆角要搭架,地里要拔草,早早的起来喂家畜。修房子,搭棚子,都要夫妻俩为自己操劳。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谧溪没一日闲着。择礼用长满老茧的手握着她细嫩的小手,心疼得直往脸上捂。李家少爷来过,给了谧溪一个狠狠的冷眼。谧溪忍受着,低头不语。胖娃娃很快就会叫妈妈了,谧溪也由一个大家小姐磨炼成了农妇。这农妇不俏不俗,温婉随和。
李家少年连娶了几房老婆都没有抱上儿子,竟再一次打上了谧溪的主意。少爷的皮鞋蹬在泥土上,当着娃娃的面挑挑谧溪的脸,说:“你丈夫快死了,跟我走啊。”谧溪心中恼怒,却不敢推开,把头埋了埋。干活太累了,知书达礼的谧溪屈才了。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执着是为了什么?反叛还是眷念?
李家少爷打开华贵的书房让谧溪进去,挑几本喜欢的书,又派人抬了轿子送她回去。谧溪散发着贵妇人的气质,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她的爱还在择礼身上,身体却想摆脱这片贫穷了,毕竟她才二十岁啊。
谧溪设想过无数种摆脱贫穷的方式。可如何能富过李家呢,无论是开店是种地都要经过李家的手,她在择礼身边一时,就受李家的白眼一时。在李家赢得一席之地又不可能了,她是有夫之妇,又有了一个娃娃。
静谧的夜,择礼已经累散了架,不洗干净就一头倒在了床上,一日三餐加洗衣照顾孩子把谧溪累得腰疼着,心里不觉就厌倦了这生活。若是有仆人使着,谧溪想。早上谧溪现在自己陪嫁的梳妆台前,看着气质未消的自己,生活把她捆绑得像个木犁。
“在自己衰老之前一定要摆脱这样的生活!”谧溪愤愤得想,幻想着择礼经营着红火小店,自己抱着娃娃屋里屋外的忙活,谧溪得到了一丝安慰。
“我们开个小店吧。”谧溪讲。
“这样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择礼并不赞同。
“开个店就不用这么累了。”
“开店卖点儿什么呢?”
“卖瓷器或者卖药。”
“镇上的药铺都是李家开的。”
“那我们卖瓷器。”
“瓷器太贵,容易碎。”
“那我们卖药。山上产的药好,母亲多病,我有经验。另外小姑子用药也多,我们开药铺还能帮她。”
“胡闹!”老丈人把择礼赶了出来,“找我借本钱?看看你那点本事!”
闺女来了。“爹······”
“拿去,拿去。”老丈人塞给择礼几张银票。“闺女你可要小心呀,商场如战场,亏了本钱小事,可别累坏了身子啊。”谧溪的眼泪直想往下掉,“您不知道,农活更累。这店要是开不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谧溪这么想,却没这么说,静静的点了点头。
买村民们自制的药材不够,要去李家店铺里凑点儿。“这是钱,你去买。”谧溪让择礼去,择礼在装抽屉,没动静。谧溪看他不动,就攥着钱出去了。一面走,一面还在担心——可别碰见那不知趣的少爷,又要为难我。
一切顺利。谧溪回来了,小两口忙呀忙,晚上躺在床上,总算松口气了,明天就开张了!
生意不算红火,但能维持生计。小娃娃屋里蹦跳,开开心心的。就这么在镇上住下来了,择礼还算喜欢这种生活。
药材还要从李家进进货。有时谧溪去,有时择礼去。后来混熟了,李家就派人送货了,小剂量的就差遣伙计过来。一次大老板亲自来了,说了一些不开心的话,争抢生意的矛盾存在着。夫妻俩请老板吃饭,老板就吃了谧溪做的饭菜。做饭期间,老板就一直在和择礼闲聊,夸夸小娃娃,回忆老事情。老板说,他丢过一个儿子。择礼心里咯噔一下,转念又笑自己想多了。走时老板抱了抱小娃娃,娃娃吧嗒着小嘴叫“爷爷”。
第二天李家少爷来砸店,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什么药铺都是他家的。小两口拦不住,看着狼藉的店面,一阵痛楚。谧溪哭了,挂着眼泪,没人帮得了她,她多不想收拾那满地的狼藉啊,娃娃还哇哇哭着,更是惹人心烦。择礼弯腰在地上捡着,很窝囊,不是吗?谧溪突然觉得好恨,恨他的无能。恨这人下人的生活。
大老板又来光临,问明了情况,破口大骂。他竟然不知道少爷来砸。他抓起择礼的右手,说:“你叫什么?”“我叫择礼啊。”择礼很疑惑。“不!你叫泽黎!你是我儿子!李泽黎!你是我儿子!”择礼并不很明白这转折意味着什么。“这些天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没想到你离我这么近,你在乡间长大,我找不到你。好儿子,好儿子呀!”说到这老板已是老泪纵横。“我过过穷苦日子,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出生,我不能给你娘名分,我有妻子,又是在他乡,生意刚刚起步,不景气······”择礼想不到是爹丢了娘。择礼想不到娘郁郁而终是因为爹,择礼想不到爹在找他,择礼不知道有朝一日他能摆脱“农民的儿子”这个身份,想不到,想不到。
谧溪得知后仰面大哭,想不到自己那么多的苦是白受的,想不到自己嫁的就是“李家少爷”,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抬起头。“我还在怨他,还在抬不起头,还在想反悔······”唉,谧溪嘴角又露出一抹甜蜜的笑,苦日子结束了,天宠的妙人儿。